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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翟羽半仰望着天空,不言不语。片刻后,却忽闻身后传来战鼓喧天,她一惊,噙泪回望,紧走两步,纵身跃上屈武手中所牵的灵犀,俯首在灵犀耳边说:“灵犀,要辛苦你了,我一定要找到援兵回来救六叔!”灵犀仰头长嘶一声,振蹄而去,而骑着康城内为数不多剩马的屈武和徐明慌忙打马追上。可他们最先迎来的不是援兵,而是一只不知从什么时候便追着他们的怪鸟:白色的羽毛,红色的嘴,一直在他们头顶吱啊吱地乱叫。再然后,便是两路狂奔而来的骑兵,穿着叛军军服,一上来就挥刀子,目的倒不在取命,只是不停的纠缠。这群人的马好,武功高,远胜于普通士兵该有的水平,三人且行且战,非常吃力。那带队的先骑着马追到他们前头,截住他们,说不打算取他们性命,但必须要翟羽跟他们回去。翟羽喘着气,抚着不断打着响鼻的灵犀的头,看了一眼身边已经挂彩的徐明和屈武,转过头,压低声音道:“你们的马疲了,找准机会抢马!”“好!不过,殿下,请您先骑灵犀找机会闯出去,由我们来拖住他们,”屈武横刀胸前,环视四周敌人,轻声说,“请您一定找回援兵,此事不能拖。”“你们……”“殿下请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危,这群人虽然稍微难缠一点,但还不是我和徐明的对手。”翟羽又看向徐明,见他点头后,抚着灵犀的手稍微拍了一下,便抬头扬声对那带队的说:“想我跟你们回去可以,先赢过我的马!”她的马字声音未落,徐明和屈武便各自趁四周人注意力被吸引,挥刀将离自己最近的两人从马上砍落,夺过他们的马,再和翟羽一起向着带队者的方向冲去,那人见三骑同时冲来,霎时惊住,只敢将手中的九节鞭挥的滴水不漏。却不防屈武长刀探入,和那九节鞭搅在一起,下一瞬,徐明便将刀刃放在他颈旁。而翟羽却早就借着灵犀收放自如的长处,在六尺外便让灵犀停下,自屈武马后一绕而走,正好自之前屈武砍杀的那人的空隙处钻出,右手所握匕首将面前一把要拦她的大刀拦腰削断,左边却没顾上,手臂被左边那人横过来的刀尖拉出一长条口子。她咬牙忍住疼痛,不断催促灵犀加速,不敢再看后面情况。那怪鸟见她离开,立马也跟了上来,翟羽轻嘲:“你莫非认识我?是你带着他们来的么?”可无论如何再顾不上处理这鸟,身后打斗声又起,蹄声阵阵就在身后不远,看来这些人并不顾那带头之人的姓命,一心只想要拿住她!还好是灵犀脚力远胜于其他马,不一会儿便将追兵甩的远了,而翟羽也只能亡命般不断地前奔。康城四面是山,背后的天珠山脉被誉为南朝的天然屏障,而康城的东西方向为官道,便于行兵通马,南北两侧全是山林,路狭坡陡,十分危险。这也是为何翟珏必须要拿下康城,只为从东西方向穿城而过行军可以加速时间,减少危险。翟羽顺着官道一路前行,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陡,她因失血过多,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的晕眩,可她咬紧了牙,依旧不愿灵犀减速。终于,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现幻觉的时候,眼前透过层层树林,在正午最灿烂的阳光中看到了援军秋香色的军旗……翟羽再夹马腹,催着已经露出疲惫的灵犀再加速,灵犀立马听命,扬蹄往前冲去。随着离援军越来越近,近的能依稀辨认对方模样,翟羽却只剩自嘲,慌乱地摇头,她是的确眼花了吧,为什么竟将领军的看成了翟琛呢?灵犀见前面大军,马速渐减,翟羽也渐渐要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竟要坠下马去,迷糊之中,只见她看成翟琛的那名大将直直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脚在马鞍上一点,纵跃而来,一手接住她,揽进怀里,再稳稳落在灵犀背上,轻轻晃了晃她,唤了她一句:“翟羽。”声音也好像呀……还有这气息……翟羽轻轻笑了笑,手扣住那人胸口银甲,唇开合之间,声音轻的几乎已经没有:“四叔,快救六叔……”几个字说完,她便放任自己完完全全坠入了黑暗。:死罪翟羽再次醒来,是因为手臂一阵又一阵无可言喻的刺痛,像是在被人用针狠扎。她本能地挣扎,却被人控住。眼睛睁开,眼前朦朦胧胧辨不清人,但声音入耳,应该是小满:“殿下不要动,马上就好了。”知觉连带着视觉一点点恢复,她看清自己正躺在一所农居的土炕上,被小满抱在怀里,左手臂和肩膀露在外面,而夏风正在给她缝针。此时见她目光扫过来,夏风戏谑地抬眉瞄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这么深可见骨条口子,你还能毫无知觉地纵马翻山越岭飞奔而来,果真英雄啊。”翟羽想开口,可舌下分明含着不知什么丹药,又酸又涩,很重的参味,堵的她话也模模糊糊:“果然是你们……”但转念一想,又忆起不对劲之处,“可你们……”“别说话,更别‘可’啊‘可’的,等你伤好点再说。”夏风打断她。“唔……”翟羽被他缝的实在是疼,又因为失血过多,头还昏沉的厉害,仿佛有人在她脑子里绑了块千斤重的石头,把她的意识使劲往下拽一般。但她还是奇怪为什么翟琛明明去了康城以西诱敌,却会在康城以东率着援军出现,更深深挂念着康城的一切:“康城那边……”“翟琛二话不说带兵去了,其他情况不知。”夏风缝完最后一针,打了结,指尖划断线,取了个瓷瓶往她伤口上抖了些药粉,又取来绷带为她包扎。而后小满放平她,去端了药过来,给她一股脑喝了,这下困乏更甚,但她死死拽住夏风的手不松,眼神分明已经涣散,还瞪的大大的望着他。夏风只能叹息一声,“翅膀,别再想了。有些事情你无能为力,无从干涉。而有些事情我也不知如何说,更不能告诉你,或许你以后自己就知道了。睡一觉好好养伤,好不好?”翟羽听在耳里,钝钝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的意识支撑她说了句:“我要回康城。”“好,你现在赶着回去也没用,等你再次醒来我带你回去。”眼见夏风点了头,翟羽松了口气,又睡了过去。之后夏风兑现了诺言,找来骡车,和小满一起送她回去。到康城,已是她从康城出来的四天之后了。此时的康城一片寂静。他们从康城以东而来,眼见援军已到,驻营东门外平地及长坡,十万大军的白色帐篷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十分壮观。可即使是这么多人,即使到时是黄昏,炊烟袅袅,却依旧让翟羽觉得康城已是一座死城般寂静。走得近了,援军中有人出来查验身份,翟羽一眼望见那人手臂所绑的白色纱布身形就是一晃,而一直跟随她身边的灵犀此时更是越发暴躁,嘶鸣不断,打着响鼻,前蹄一直在地上刨着圈。“你有感应是不是?”翟羽从骡车上下来,牵住它的缰绳,声音已是哽咽,“别告诉我是真的……别说我所猜的是真的……”灵犀此时又是一声仰头长嘶,翟羽突然下定决心般,翻身上马,夏风在她身边,一时没拽住她,只得跟着跃上马背,控住缰绳,质问她:“翅膀你疯了么?伤口刚停止出血,你别给我乱来!”这时援军领兵前来的几名将军收到小满递上的令牌已经出迎而来,翟羽认得当中的胡将军,用马鞭指着他问:“胡盛!我问你,你手臂上所扎白纱是何意思?”“长孙殿下,是……是……”那胡盛就地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却结巴了半晌,才低头长嗟一声,“平乱大将军……也就是琰王殿下……薨了……是琛王殿下让全军臂系白纱,为琰王殿下及战死的弟兄们服丧,以祭英魂……”他的话被灵犀的哀鸣打断,而当他抬眼时,只见面前那位在朝堂上一向少年老成又冷静自持的皇长孙,此时脸上已是涕泪横流,眼眶通红,左手垂在身边,右手紧握缰绳,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不!”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响彻山坳,而灵犀也同时仰首发出一声长嘶,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感到一阵心酸,放下手中活计,怔然站在原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翟羽面前所有的兵将,更是纷纷跪了下来。胡盛深觉哀伤,低头劝道:“还请长孙殿下节哀……”“他在哪里?”“啊?”翟羽声音太过沙哑,胡盛第一次没听清,于是她便又更大声地问了一次:“琰王在哪里?”胡盛忙低头:“还在城中城守府停灵。”“琛王呢?”“也在城中……”胡盛似是欲言又止,却最终没说出什么来。而翟羽也不与他计较,此时早就越过夏风,一马鞭挥在灵犀臀侧,一直被夏风控住的灵犀仿佛得了鼓励,再无避忌地狂奔而出,如飞一般地直直穿过军营,直入东门。入东门后,翟羽更是控不住地一阵落泪,眼见城中破败瓦砾,似终于明白那种死寂之气从何而来。而经过当初和翟琰一起抗敌、练兵,甚至是散步的地方,她心口如被针扎刀刺,火山油滚,疼痛不止,翻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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