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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父子冷淡二十余年,直到此时,朱文礼才有机会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牵一牵父亲的手,尽管这个父亲只是视他为工具、为耻辱。
&esp;&esp;“皇上驾崩……”张皇后长发披散,怔怔地望着殿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吩咐道,“鸣丧钟。”待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眼泪也随之下来。
&esp;&esp;二十余年的夫妻情分,二十余年的相看两生厌,终是走到了尽头。
&esp;&esp;在内侍一声高过一声的‘皇上驾崩’声中,邬苏月悄声走过去,跪在朱文礼身侧,轻轻将朱文礼紧攥的手掰开。她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陪伴朱文礼,直到天明。
&esp;&esp;丧钟长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esp;&esp;西方的夜仍然如墨般浓重,而东方已是一线微白,旷远的应天府城郭之中,平民披衣驻足,望向皇宫丧钟传来的方向;而文武百官及京中小吏则换上官服,叩首流涕……
&esp;&esp;国中大丧,休朝一月。
&esp;&esp;国丧之中,不需上朝,姜颜便告假同爹娘去了一趟临洮府,拜见外祖父陆云笙。自从朔州一别后,虽然姜颜每年与陆老保持书信往来,但像这样全家出动探亲的,还是头一遭,不免有些紧张。
&esp;&esp;原本苻离要护送他们北上,无奈先帝丧期,除了丧事、出殡等诸多事宜需要锦衣卫操办把守之外,还需负责扶持新帝登基、肩负稳固朝堂之重任,实在是抽不开身,故而只得作罢。
&esp;&esp;几经颠簸到了临洮府陆家门外,姜夫人倒是比姜颜更紧张,袖中的十指一直绞在一起,时不时询问姜颜和姜韫川是否有失仪之处,直至确定万无一失了,方叩响陆府的大门。
&esp;&esp;果不其然被拒之门外。
&esp;&esp;还好姜颜早有准备,想了个迂回的法子,对前来开门的陆家子弟道:“劳烦小兄弟通传陆老一声,就说应天府翰林院编修姜颜奉旨修补大同府遗址书卷,前来请教陆老,盼求一见!”
&esp;&esp;一听是翰林院的人,陆家子弟打量着身穿袄裙的姜颜,将信将疑道:“还请阁下稍等片刻。”
&esp;&esp;那年少的陆家子弟进门通传,不稍片刻又领命回来,开门道:“先生同意了,请阁下随我移步雅厅。”
&esp;&esp;姜夫人大喜过望,忙与夫君迈步跟上,谁知连台阶都没跨上,又被拦在门外。那陆家子弟与陆老如出一辙的古板,横手拦住夫妻俩的去路,肃然道:“先生说了,只接待姜编修一人,还请二位止步!”
&esp;&esp;“这……”姜夫人刚浮上的笑意化作担忧,侧首望了姜韫川一眼。
&esp;&esp;姜韫川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操之过急。
&esp;&esp;“阿娘,你随阿爹先去马车上避避寒,我先去探探外祖父的口风。”说罢,姜颜捧着书匣,笑着进了陆家的宅邸。
&esp;&esp;陆老门生众多,故而府中设有宽敞的书馆厅堂,进去可闻书声琅琅。拐过假山池沼,穿过回廊,便到了待客的正厅,陆老须撑着拐杖坐于主席,虽须发皆白,却仍精神矍铄,见到姜颜的
&esp;&esp;二月二十,朱文礼登基为新帝,改年号为元顺。
&esp;&esp;同月,督察院左佥都御史程温上书弹劾司礼监利用丹药谋害先帝,很快,锦衣卫提审司礼监涉案太监,牵连出幕后主使,这下允王府和司礼监东窗事发,皆是卷入谋害先帝的洪流之中。
&esp;&esp;三月初,新帝下诏:允王朱文煜因大肆招纳方士,致使先帝服侍过量丹药而暴毙,且挟令先帝篡改遗诏,德性尽失,本该废为庶人,然新帝念其多年手足情分,只将其降为郡王,流放赣州;其妻王妃李氏,以旁门左道蛊惑圣心,犯了谋逆大罪,按律当是死罪,念其身怀六甲,故贬为庶人,与允王一同发配赣州清露寺苦修,每日需诵经赎罪,非赦,不得出寺半步。
&esp;&esp;监送允王和李沉露出城南下的,恰巧是苻离和程温。
&esp;&esp;“贬为庶人……呵呵!”允王府内,李沉露一身粗布衣裳,挺着七个多月的孕肚,面色苍白地望着院中来来往往贴封条的锦衣卫,忽的一笑,微红着眼睛道,“苻离,程温……数年同窗情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使得你们连孕妇也不放过,非要赶尽杀绝至此!”
&esp;&esp;李沉露天生一张我见犹怜的脸,此时不施粉黛,倒更添几分病态的美。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弱柳扶风似的女子,竟心如蛇蝎,不惜踩着众人的鲜血上位。
&esp;&esp;“锦衣卫只是奉旨行事,但经过我手的案子,不会有一桩是冤案。”苻离面色不变,甚至连多一句口舌都不愿同她说,只道,“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你自作自受。”
&esp;&esp;说完,他朝一旁沉默的程温轻轻点头示意,便按刀离去。
&esp;&esp;枝头残红飘下,落在地上,像是一滴嫣红的血。而枝头下,一身绯红官袍的程温孤身挺立,淡然的目光落在前方,不知是在欣赏李沉露的狼狈,还是在望着她身后的长廊走神。
&esp;&esp;“你们并不懂我的痛处。你们只知道我是襄城伯家的庶女,可曾知道襄城伯家的庶女有多难做?你们知道被嫡母嫡姐们欺辱着长大是怎样的痛苦吗?你们知道所有人看你的眼光就像是看着沟渠里最肮脏下贱的蝼蚁般是什么滋味吗?”
&esp;&esp;李沉露勾着讥诮的笑,眼睛中雾蒙蒙的一片水光,却仍睁着眼不让泪水落下,道:“是,我是出卖-色-相,我是满心算计、拼了命的想要成为人上人……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想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esp;&esp;说到最后两句,她强撑的镇定终于崩溃,扭过头无声泪流。可满府的官吏和锦衣卫来来往往,并无一人理会她。
&esp;&esp;“看啊,以前的日子就像现在一样,明明自己还活着,却好像已经死了。”泪水滚落,李沉露剥开温柔的假象,笑得扭曲。她抬起湿红的眼来,唇瓣咬得出血,恨声道,“程温,我们都是从淤泥里一步步爬上来的,只不过你利用了薛家,我利用了先帝和允王,说到底又有什么两样?我以为我们是同类,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害我?”
&esp;&esp;程温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esp;&esp;李沉露一怔,眼中有惊疑的光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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