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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什么人胆子这般大,竟能闯入诏狱行刺?诏狱乃全天下最可怕的牢狱,向来有进无出,不知替皇族、替朝廷拔出了多少隐患……
&esp;&esp;等等,投入诏狱审查的必定是大案,能闯入诏狱行刺要犯的也必定不是普通人。再回想起进来朝堂上发生的大案,姜颜瞬间心凉,一股寒气顺着脊骨攀爬而上。
&esp;&esp;她想到是谁了。
&esp;&esp;自从前几日巡城御史孙彰被状告卖官鬻爵及贪墨罪入诏狱,大理寺卿张炎回便乱了阵脚,唯恐孙彰口风不严将他供出去,由此痛下杀手也有可能!毕竟只有孙彰死了,才可以将线索扼杀在摇篮中,令他高枕无忧……
&esp;&esp;可是,张炎回有什么本事,竟能买通这般厉害的高手潜入诏狱——要知道,那地方一向是固若金汤,除了尸首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出的。
&esp;&esp;还是说,薛家动手了?
&esp;&esp;苻离应是预料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让锦衣卫寸步不离地护送她回家罢?
&esp;&esp;一时间姜颜思绪复杂,连到了家门口都不知道,险些一脚踢在石阶上。
&esp;&esp;心神恍惚地回了房,顾不得宽衣洗漱,姜颜坐在油灯昏暗的榻上,没由来渗出冷汗。自己终究是太年轻了,亦或是开头进展顺利,所以暂时放松了警惕,未曾预料到若是薛家狗急跳墙杀了证人、断了线索,计划该如何进行下去……
&esp;&esp;孙彰不能死,他是攻破薛家势力的最薄弱的突破口。
&esp;&esp;怀着这个念头,姜颜一宿无眠,
&esp;&esp;诏狱内,油灯昏暗,将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墙砖上,如同鬼魅般影影绰绰。蔡岐愤而丢下手中浸了盐水的马鞭,接过下属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绕着木架上绑着的、血迹斑斑的男人缓缓踱步,道:“吴越,凉州人氏,光和三年参军,曾任应州参将,弘昌六年受伤退伍,投靠平津侯薛长庆,为其幕僚。”
&esp;&esp;闻言,那浸润在黑暗阴影中、浑身血水的男人手掌微颤,缓缓抬起肿胀青紫的眼来,隔着脏兮兮散乱的长发,依稀可以看到他眉骨至颧骨的一道伤疤,深可见骨,泛着森森的白,十分可怖。
&esp;&esp;见他有了细微的神情变化,蔡岐心中有了底,继而道:“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镇抚司便查不到你的老底。我敬你是条久经沙场的汉子,早日写下认罪书,将你背后的主谋、同党及为何要潜入诏狱刺杀疑犯孙彰一一道来,本抚使可饶你不死。”
&esp;&esp;可那刺客只是咬紧牙关,显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打定主意不说。
&esp;&esp;等了许久,森森的狱中只听得见烛火哔剥的声响,蔡岐的面色越来越沉,渐渐没了耐性。他愤然起身,冷声吩咐苻离:“继续用刑,注意一定要留活口,莫让他死了。”
&esp;&esp;“是。”苻离抱拳领命。
&esp;&esp;待蔡岐离去,苻离朝前两步逼近吴越,于跳跃的火光中抬起一双清冷锐利的眼来,望着吴越的眼神如刀,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esp;&esp;苻离并没有安吩咐给吴越上刑,只是站在光影交错的界线中,淡色的薄唇微张,冷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地名:“余杭西元巷十三号。”
&esp;&esp;这句话简直比世间最残酷的刑罚还有用,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对方所有的铠甲。
&esp;&esp;霎时,那叫吴越的刺客暴睁双目,如垂死的困兽猛烈挣扎起来,牵扯到身上染血的枷锁哗哗作响。他想要怒吼,可却因木塞塞住了嘴而只能发出暗哑的呜咽——那木塞是为了防止他咬舌而强行堵上的。
&esp;&esp;苻离查得比蔡岐更清楚:余杭西元巷十三号,住着吴越六十岁的老母亲和不足八岁的女儿。吴越自以为将家人藏得极好,可只要人活在世上,哪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esp;&esp;“若非你们公然潜入诏狱谋害要犯,太子震怒之下施压锦衣卫,我也不会出此下策。锦衣卫查案的手段你不会不清楚,想好了便动笔,否则,连我也保不了你的家人。”
&esp;&esp;说完,苻离抬手示意,便有人备好纸墨放在吴越面前。
&esp;&esp;吴越双目赤红,牙齿几乎将木塞咬断,唔唔挣扎半晌,终是如落败的野兽一般无力地垂下了头颅,全身暴起的青筋也渐渐归于平静。
&esp;&esp;片刻后,苻离手中攥着一份按了血手印的供书从地牢中走出,供书上,吴越只指认了大理寺卿,却对薛长庆的罪行只字未提,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动笔,想来也是一条忠诚的走狗……只是他并不知道,大理寺的张炎回一旦牵扯进案件,薛家也难以独善其身。
&esp;&esp;绘着兽纹图腾的诏狱大门在苻离身后缓缓合拢,乌云蔽日,凉风乍起,黑暗渐渐侵袭大地……
&esp;&esp;遏云山庄,一阵清脆碎裂的声响打破沉静,暴怒的薛长庆摔了手中的珍贵的玛瑙釉斗笠杯,溅起的碎片如刃,划破了帷幔后跪拜的女子的手背。
&esp;&esp;那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受了重创,腰腹处草草包裹的伤口还汩汩淌着鲜血,她仿佛觉察不到痛楚,只平静地抹去手背上的血痕,垂头道:“是十七娘办事不力,没能在逃出诏狱前杀了吴越,致使他落入敌手。不过孙彰已死,吴越又是死士,相信他不会供出侯爷。”
&esp;&esp;“不。”薛长庆闭目,深吸一口气道,“本侯在朝中翻云覆雨这些年,最先悟到的,便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
&esp;&esp;女子听出了薛长庆的弦外之音,冷漠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哀戚,抿唇道:“十七娘有负侯爷重托,该以死谢罪!”说罢,她猛地拔刀刺向自己的心口,没有一丝犹疑。
&esp;&esp;“慢着!”薛长庆喝住她,“要死也得等本侯倒台了再死!现今还用得着你,下去准备,暂带睿儿出门避难,离开应天府,越远越好。”
&esp;&esp;“那侯爷您……”
&esp;&esp;“吩咐下去,停了薛家所有产业。”说完,薛长庆才想起往常薛家的产业都是吴越在联络打理,而如今,吴越已经被捕落网,需另外找个合适的人接手。
&esp;&esp;思忖片刻,他拧眉道:“让程温和张晋河去处理。”
&esp;&esp;“侯爷,程温才投诚您不到三个月,由他去怕是不妥。”十七娘将心口上抵着的匕首放下,面色因失血而惨白。
&esp;&esp;“所以,须得尽快安排晚晴的婚事,只要他彻底成了薛家的人,便不怕他会生出二心。何况程温的手已经不干净了……不,还是找个人盯着程家小子,一旦发现异常,格杀勿论。”薛长庆面色铁青,阴冷道,“即刻安排。”
&esp;&esp;“是,十七娘领命。”女子咬了咬唇,将满腹疑虑吞入腹中。
&esp;&esp;六月十二,风雨狂摧,雷声阵阵。
&esp;&esp;这几日因姜颜心神不宁,编写《弘昌纪要》的速度略慢,少不得又被大学士们痛斥了一顿。翰林学士官威颇大,严词命姜颜等人七日内编写完最后七卷初稿,于是近几日姜颜都无甚时间回府,夜以继日地在翰林院整理典籍资料、编纂文章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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