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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逼或许会缺席,但永远不会迟到。金总抽抽鼻子,几上茶香果子香,然而闻出一股鸿门宴的气味——还是自己摆的。偏秘书官见他两个在楼上说了半天,寻思着该口渴了,托了一壶毛尖送上来,刚一推门,人还没进脚,石瑛喝道:“出去!”
秘书官吓得抓着茶盘就往外退,石瑛沉声道:“我和金会长说话,不叫你不要进来。”
秘书官察言观色,喀啦一声,把门也带上了。
两个绅士装扮的民国男人,一间中西合璧的民国风味的办公室,红绒窗帘垂着,把屋里照出一种权谋剧的装逼色调,此情此景此人物,拿到八十年后可以直接拍一场商战政斗的名场面。金总自恨在气质上没投好胎(二次投胎也失败),导致场面看起来不像政斗剧,像青春偶像剧,学生逃学被班主任抓来谈话的那种剧情。
金小学生硬着头皮:“说,说,说什么啊?”
石瑛严肃:“说说你为什么擅自独立账目,另开公司逃避监察?三月份你送了一笔款子过来,自那之后就销声匿迹,报纸上倒是天天见你出风头,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总摸着头道:“一言难尽的怎么说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行事论迹不论心,你不要这个时候跟我谈故意不故意。当初提起合营的是你,毁约自专的也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市政厅当成什么?”
金总给怼得垂头吃茶。
句容的安龙厂和南京的靡百客公司分账,厂子只管出货,公司只管收钱,导致政府的账目监管形同虚设。老虎养大了总是要吃肉的,石瑛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像分手也相出轨,终究要有个对质的场面,有时候不是真要你怎样,石市长只是想要一个说法,让市政厅不至于太难堪。
亏得他能忍,憋了三个月。
金总只想出轨,不想分手,想要跟众多棉纺织同行长期快乐出轨,就得回头把市政厅这个糟糠之妻安排好。在爱情上一向坚持晋江耽美的金总,万不料在生意场能有起点种马的体验。
他心知此事早晚要东窗事发,搅浆糊是没用了,干脆掏出渣男回头的真诚:“你想知道,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是被逼出来的。”
这一下午市长办公室大门紧闭,秘书官说到做到,对外只说石市长“开会去了”。金求岳就把自己一年来的情形,巨细靡遗地都跟石市长和盘托出。
这些经历其实是他第一次对人提起。跟露生没必要说,都是一起过来的;跟金忠明不敢说,怕金忠明听了担心;演讲的时候更是只字未提,因为说了别人也听不懂,更怕其中细节为人所曲。
说到情真处,自己把自己感动了,这半年来干成了多少大事儿!想起春天里自己句容南京两头跑,把路上的一草一木都看熟了;怕营销部的民国爷爷们表达不了新概念,近百个客户是他亲自领着签的协议;行会的几个大厂倒没什么造孽的,后头进来的小商户活像新进宫的贵人们争风吃醋,屁点儿的利润都搞得龇牙咧嘴,他和露生只好循着情况设定细则,没有电脑,几千字的细则全凭手写,他写露生抄,困得头对头在桌上就睡着了。
创业难,难创业,做的时候不觉得怎样,说出来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这么努力的。
求岳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很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石瑛见他默然:“怎么不说了?”
金总心酸道:“我感觉自己吃了好多苦!”
石市长:“……你是来道歉还是来诉冤?”
金总委屈:“本来是道歉的,现在觉得有点冤。”
石市长:“……我看你是和白老板混得多了,也会唱戏了。”
金总吱儿哇哭了:“石市长,你体谅我,真的不是我故意要甩开你,实在是上头借款把我逼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你当初拉我一把我都记着的,所以我答应你的分成永远不会变。春天的十万我不是送来了吗?我也没赖账啊,夏天是因为还没盘点完啊,我好累啊!”
石瑛只好说:“你也不容易。”
金总一边哭一边偷看:“那你还怪我吗?”
石市长头都大了:“行了你别哭了,你把我这当什么了?这是市长办公室!”
金总赶紧地见好就收。
石市长:“你假哭?”
金总慌忙又哭——强挤的眼泪实在挤不出第二波了,挤出来一点鼻涕,恶心且滑稽,自己兜着鼻涕说:“是真的。”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
石瑛是真拿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没有办法,绞了毛巾递给求岳,语气也缓下来:“其实我早知道你会来说这件事,算了,算了,既然你有这么多难处,那我也不勉强,这个账你要分就分吧。”
“……”金总平生第一次装娘炮,未想效果如此卓越,惊喜之余有点难以置信:“不是,石市长,你可以跟我提一笔保证金,就是每年我交一个固定的数额。”
石瑛摇摇头:“那成什么了?政府跟你打秋风?我当初给你作担保,不是图你这一点钱,我只是气你用人可前、不用人可后。”
金总要感动哭了:“那多不好意思,这弄得我人情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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