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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定（第1页）

徐主簿是徐氏的堂叔，和卢家是姻亲。徐家是本地书香门第，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大少爷，比卢雪瑛大三岁多。

苏氏虽然时常提防着徐氏，但徐主簿的为人，却是信得过的，就连徐太太，也是出了名的好相处。当初卢老爷为长子求娶徐氏，还不是因为徐主簿家风清正，料想他的侄女该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徐氏一进门，就处处和苏氏为难，还撺掇卢大爷给苏氏难堪。

卢家两个未出阁的小姐卢二娘和卢三娘，都是女儿家。卢老爷心疼女儿，顶多为她们备两份丰厚嫁妆罢了，不会动用卢家的祖业。卢大爷没有嫡出的胞兄弟，卢家的家业迟早都是要交给他的。

可饶是如此，徐氏还嫌不足。

卢大爷眼见长子浪荡，长媳不慈，怕年幼的两个女儿将来受委屈，已经着手打听人家，想早些为二娘卢雪辉和三娘卢雪瑛定下亲事。

二娘卢雪辉是庶出，亲事上难免比三娘要艰难些。三娘卢雪瑛倒是已经有几家朝卢大爷打探过了，徐家这门亲还是知县大人做的媒。卢老爷在武昌府回甘桂县的渡船上，已经和同船的徐主簿交换过信物了。

苏氏听卢老爷说是知县大人亲自来找卢大爷说和的亲事，想那徐家必定很看重卢雪瑛，顿时喜得心花怒放，忽然想起卢雪瑛不肯缠脚，又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心里滋味难明，“老爷，这门亲事千好万好，可三娘不缠脚，咱们怎么和徐家交待？”

卢老爷眉头一皱，不以为意：“缠不缠脚，也不算什么大事。咱们给雪瑛多预备些嫁妆，他们徐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苏氏叹了口气，卢老爷是大老爷们，自然不懂得内宅一个不缠脚的女子，会受多少白眼和屈辱。徐家是门好亲，偏偏女儿是个牛脾气，也不知这门亲事最后能不能真的落到卢雪瑛头上。

经过卢雪瑛触壁一事，苏氏已经吓破胆子，不敢再逼女儿缠脚了。

其实卢雪瑛惜命得很，撞墙不过是为了吓住徐氏和刘婆子。她怕疼，更怕丢了自家小命，撞到门柱上的时候，力道和姿势都是刻意调整好的，虽然看着吓人，不会真出人命。

在房里将养几天，她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头上的伤一好，卢雪瑛就急着把春杏赶出房去，让她回屏风外头的碧纱橱去睡，不必在房里守夜。

不是卢雪瑛讲究，她早就习惯一个人睡。这些天床帐外面总有一个丫头守着，她心里委实不自在。说梦话、打呼噜都会被春杏听见不说，夜里想偷偷放个屁，白天想剔个牙、抖个腿，哼两句神曲，都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实在憋屈。

为了卢雪瑛的事，卢老爷动了气，接连捆了好几个喜欢说三道四的婆娘伙计，直接叫人牙子来府上，一并卖了。卢府的下人们人人自危，再不敢随意拿三小姐的一双大脚谈笑。

苏氏却难得露了一张笑脸，就连对新来的小妾采姑，也是一脸和颜悦色。

卢老爷托人和徐家说了，卢雪瑛身子单弱，怕是不能缠脚。徐家太太当即撂下话，说不缠脚也罢，反正他们家已经认定卢雪瑛这个儿媳妇了。

亲家太太开明大度，苏氏没了一桩心事，眉间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徐氏暗地里和卢大爷嘀咕道：“我这个做嫂子的，给妹妹缠脚，正是天经地义。让三娘这么一闹，别人还以为我心里歹毒，成心逼死她！这下倒好，死乞白赖地赖上我们徐家了。我那堂弟小小年纪，已经过了童子试，来日必能考中秀才，县里多少好人家求着和我们徐家结亲，要不是因为我嫁到你们卢家来，我婶子想亲上加亲，就凭三娘那一双大脚，能配得上我们桐哥儿？”

卢大爷事不关己，淡淡道：“妹妹的亲事，都是老爷做主安排，你回娘家别多嘴啊。”

徐氏冷笑道：“我偏要说，许她卢三娘做白眼狼，就不许我提点娘家人几句了？桐哥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让他娶一个大脚蛮婆！”

卢大爷慢条斯理地品茶吃点心，“亲事都已经定了，你还多事做什么？三妹妹成了你娘家妯娌，自家人又亲近几分，便宜都是咱们家占的，两全其美嘛！”

徐氏冷哼一声，“你只晓得偏心你妹子，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太太这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把三娘塞到我娘家去，以后还不知那死丫头会怎么在我娘家人面前编排我这个嫂子，我不能干看着她们母女作怪！今天晓得寻死觅活，作坏她嫂子兄弟的名声，以后还不得骑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大房的孙小姐卢宝珠头梳小垂髻，鬓边簪两对金玉梅花，穿一身丁香色袄裙，搀着丫头的手，正摇摇摆摆走来，站在落叶红棉纱窗外，恰巧听见父母的对话，眉头微微一蹙。

小丫头伸头神脑，张望一阵，小心翼翼道：“大爷和大奶奶说话呢，小姐要不要先回去？”

卢宝珠是卢大爷和徐氏的长女，自小要强，两个姑姑一个还不能下地走路，一个闹着不缠脚，她小小人儿，倒是不声不响裹了脚，每天忍着疼，必定要在府里来来回回走足一个时辰才休息。

苏氏虽然管着家，但从不插手大房的事，自己院子，徐氏说起话来便没什么顾忌。

卢宝珠把母亲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脸上一哂，对小丫头道：“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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