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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泥农场4（第2页）

鲁教导员规定每人要挑五十担才能算完成任务，上土的人要上完五百担才能算完成任务，并叫了几个组长监工充当打手。

我们几个人放好跳板后，已经冷得发抖了，在塘缘边使劲地搓手跺脚，田野上吹过来的风呜呜直响，感觉人都吹得动。

我想这搞得啊，塘泥没有全干透，铁一样的沉，50担，这怎么搞得完咯。我拿起一根扁担挑着箢箕走到跳板下面去了，跟上土的人说：“莫上得太多了啊”，上土的人：“一个箢箕一砣，多也没多，少也没少”。

放在箢箕里一砣看上去不大，可连泥带水足有70来斤，我弯腰用扁担钩子钩住箢箕的铁丝，我的妈呀！箢箕象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一下硬没站起来。

我移动着扁担在肩上的位置，左调整右调整，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往上挪动着脚步，我提醒着自己，跳板上很滑，千万要站稳啦，一溜就有可能掉到泥塘里去。

一步、两步，踩在跳板上的稀泥上，就象踩在粘老鼠的老鼠胶上，你往上提，它往下扯，又滑又粘真是举步维艰。

跳板有点恍，腿也有点抖，是冷得发抖？是腿承受不住发抖？还是恐高发抖？弄不明白，摒住呼吸，好不容易上到塘缘上，倒塘泥，可塘泥象糖粑粑样地粘在箢箕上，敲打好一阵子才粘得少一点。

我提着沾了泥的空箢箕，估计也有十几斤重，我丢下箢箕揉着肩膀活动着腰，心想，这可比审查站做砖挑黄泥累多了，别说五十担，现在一担就让我气喘嘘嘘了，我对着鲁教导员说：“这么重怎么挑得五十担咯？”

鲁教导员说：“你们鱼塘组的人吃那多鱼还挑不动啊，看你们喂的鱼长得那么慢，就知道你们没怎么喂食，挑不动就给我跪在塘中间的稀泥里，他们什么时候搞完，你就什么时候站起来！”

原来鲁教导员什么都知道哦，那天没选到大鱼，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时装宝，现在是给我们颜色看的时候了。

我赶紧挑着箢箕担泥去了。可真的是太难了，几次都差点摔下塘去，挑了20担实在挑不动了，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都汗湿了，头发象矽沙矿干活时那样的蒸笼，热气腾腾，矽沙矿的劳动场面，又再现在金泥农场，好久没苦力的干活了，我一下还适应不过来。

我看上土是否轻松一点。可上土也一点不轻松，用铲子象切豆腐一样，四正四方的切一块，铲起一块泥根本没法抬起来，因为又粘又沉，只有拖到箢箕里才省力些。

上了十几担，我手累得都没办法抬起来了，身出汗，头冒气，手无力，我干不下去了，我还是挑吧，挑了10担，再也挑不动了。我对塘边的鲁教导员说：“打死我也干不动了”，说完一屈膝跪到了稀泥里。

跪在塘泥膝盖接触塘泥的一瞬间，象过电一样由下半身凉到上半身，凉到头部凉遍全身，刚才还热得出汗的全身，顿时毛孔紧缩，感觉冰冷的泥水刺进了膝盖，钻进了骨头，不到二分钟就全身发抖，我捏紧拳头，摒住呼吸，坚持挺着。

慢慢地牙齿开始颤抖，上牙撞下牙发出的声响，清析而铿锵，我想用力咬紧不让它抖，可不管怎么咬就是咬不紧，嘴已不听我使唤了，鼻涕也一个劲地流，太冷了，太冷了，但我一定要坚持，决对不挑塘泥了，冻死也不挑了。

我觉得快了，快了，我已快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不感觉冷了，意识开始恍惚，眼睛渐渐模糊，依稀听到有人在说：“刚才还红朴朴的脸一下就发白了，嘴唇乌了，脖子乌了，脸开始发紫了……”一头倒在了泥里，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床上，满身是泥的睡在被子里，宋帮飞端着一碗姜汤走到床边说：“醒来了，喝了这碗姜汤再洗个澡咯，一身邋遢死了”。

我哆嗦着说：“辛苦你了，飞哥”，一口气喝完了姜汤，身上还是不停地抖，我摇晃着在井边洗了一个冷水澡，睡在被子里直打颤。

宋帮飞把他的被子也盖在了我身上还是冷，宋帮飞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滚烫的，你发烧了，我扶你到医务室去？”

我说：“要…要…要得…得…咯…咯”，牙齿颤抖地说话都不利索了，我穿上军大衣在他的搀扶下，来到医务室。

医生拿体温表一量，吓了一跳，40度，赶紧要我躺在床上打吊针，倒在床上后我神志不清睡了过去，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宋帮飞端了一碗饭，上面盖了一层红烧肉：“今天是星期五，食堂里吃肉，我说你病了，特意要他们跟你多打了一点，快趁热吃咯”。

我说：“不想吃，吃不进”。

他说：“吃得进也得吃，吃不进也得吃，你已经有三餐没吃饭了，不吃东西病不会好，再不吃会饿死的。”

我看他一番好意，不吃也对不住他，我坐起来端着碗，看着上面的红烧肉。

红烧肉，这里一星期只有两餐肉吃，一般都是大块大块的红烧肉，这要在平时别提有多香了，可现在全然没有一点胃口。

我提醒自己一定要吃，生病期间需要营养，不吃哪来营养，没有营养病怎么会好，要想早日康复，少受病痛折磨，只有吃，我一口一口艰难地往下咽，象吃泡沫塑料一样，全然无味。

记得小时候，在家感冒发烧时，爸爸总要弄一碗青辣椒炒肉给我吃，辣得满头大汗，第二天感冒立即就好了，比吃药还灵。

现在没有人给我弄青辣椒炒肉，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不断地提醒自己，把这碗饭吃下去病就会好的，这餐红烧肉吃了，要等到下个礼拜才能吃上红烧肉，赶快吃，不停地吃，我连肥带皮全都吃了下去了，吃完后有一种完成了任务的轻松感。

第三天，我开始清醒了，鲁教导员说我反改造，不要我在鱼塘组了，说要锻炼锻炼我，把我调到了疏菜组，要用大粪来锻炼我的肩膀，看我以后能挑还是不能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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