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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泥农场3（第2页）

金泥农场是一个较偏僻的地方，这里每天就几班车，这么晚了是没有长途汽车的，再说我也没有钱搭车，我必须爬卡车回去。

我来到一个上坡处，等着车过来，卡车一般在上坡的地方车速都要慢些，这个我有经验。

小时候去打靶场捡子弹壳，经常是爬车去爬车回，卡车在市里到郊区的路上，是从市里的大路转到郊区的小路上，这里车多路窄，会车时车行很慢，此时可以爬上车。

打靶场在一个山头上，车到那里要上一个很陡的坡，等到了打靶场的山路上坡时，车速自然慢了下来，这时我们就可以跳下车来，神不知鬼不觉。

去时从山的这边坡下，回来时从山的那边坡上，真是很方便。

按儿时的经验，我来到一个山坡前，在公路边装着略无其事似地行走，等上坡的汽车从身边过去时，再跑步追赶汽车，那样容易爬上去。

可晚上的卡车，因为路上人少车少开得飞快，我追了几辆卡车都没追上，我想这可怎么办？

胡红卫是怎么回去的？难道他比我还跑得快？我已经跑得不慢了啊？我读小学的时候跑二百米还拿过第一名呢，第一名的速度还追不上卡车，胡红卫那小短腿不可能跑得比我还快，我得再试一试。

又有一辆卡车开过来了，我装着往前行走的样子跟卡车保持同一方向，等卡车头刚过，我霎地追了一阵，双手搭到车后的挡板，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右脚往上一跨，双手撑起翻身进到车上。

车上放了半车一包一包的东西，我摸了摸知道是水泥，于是一屁股座在水泥包上喘着粗气，这才弄明白，这辆车因为装了货，上坡的时候没有那些空车跑得快，我这才有机会爬上来，想必胡红卫爬的那辆车，货比这辆车还多吧。

车经过胜利桥时，看到一些人坐在桥边的茶馆喝茶，想必是宋帮飞说的追捕组守点的人。

桥上的灯光昏暗，我在这么高的车箱里，他们不可能看清我，我瞄着他们，庆幸自己是爬车走的，要是走路过桥，肯定会被他们逮住，我对自己的聪明表示满意，望着那些模糊的人影和渐渐变小的胜利桥，感叹！胜利桥啊胜利桥！过了桥就胜利了！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我哼着南斯拉夫电影《桥》里的插曲，很快就到了市区，遇到一个有红灯的地方，车停了，我翻身跳了下来，拜拜了您——卡车，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H市。

回到家，爸爸妈妈用惊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看我一身脏兮兮的，头发都被水泥灰染白了狼狈不堪样子，问：“你跑出来了？”我说：“莫搞得那么紧张咯，我不是跑出来的，是溜出来的，明天还要溜回去呢，赶快拿根烟来”。

爸爸听这么一说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去找烟，妈妈惊魂未定：“溜出来不会被发现啊？发现了怎么得了？”

我脱下衣服打着灰说：“莫大惊小怪地，怎么会被发现？我饿了，搞点东西吃”。

妈妈这才回过神来，赶快到厨房下面条去了，我在家里痛痛快快冼了一个热水澡，感到全身心地放松。

我站着不动，感受着热水淋到头上、淋到身上、淋到脚上的感觉，那么温暖，那么轻柔，简直是太舒服了，我仰头吐出一口热水，第一次感到了家的温暖。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经常闹课堂，班主任经常告状，只要班主任告状的纸条到家，我肯定要挨打。

我知道反正这餐打挨定了，就继续与班主任作对。班主任也是一个倔强的家伙，她可以又写一张纸条派另一个班干部送到我家去。

我想，一张纸条也是挨一餐打，两张纸条不可能分两餐打吧，继续作对，就这样，我家经常收到班主任的纸条。

爸爸收到纸条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我跪下，再一顿皮带猛抽，直到打得他累了为止。

他们的打骂声和我的哭喊声响彻整栋楼，邻居们都习惯了这种打叫声，谁家没有打孩子的时候呢，那个年代，“打”是全国普及的教育方式，我暗中发誓：“总有一天打我我要跑，离家出走！”

直到高中的一天，爸爸打我时我跑出了家门，在大铁桶里睡了一个晚上，认识了在外打流的石宝。

两人非常扯得来，他说他父亲死了母亲改嫁，继父总是歧视他，他经常不回去，在外流浪也没人管他，我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我向他倾诉着苦衷，他默默地想、静静地听，对我说的表示理解，还不时地安慰我。

在家里就没人愿意听我诉说，妈妈整天忙不过来，爸爸觉得我说的都是小孩子的无稽之谈，懒得听，我要再多说几句，爸爸就会不耐烦地横加指责、喝斥，甚至快子上头，皮带上身。

在外我找到了朋友，得到了理解，他成了我的知音，我感觉朋友比父母更亲，很多话可以跟朋友说却不能和父母讲，家里没有外面温暖。

在外面流浪几天后，我发觉晚上的时间还容易打发，白天就不一样了，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了，我们早饭还没吃。

中饭能挺过去，可晚饭呢？想去帮人家做工赚饭吃，没有本事谁要呢。身上没有钱，这几餐饭太具体了，要怎样才能搞到饭吃？我问石宝。

石宝说他在外面也经常是有这餐没那餐的，经常是看哪里死了人，就混在人群中吃“烂肉饭”。

我说这是个办法，我们就到处窜，看哪里死了人。在不远的农村，终于找到了一户死人家，混到了一餐晚饭，夜里看他们吹拉弹唱，等着明天的中饭。

在外流浪了三天，尝尽了生存的艰辛，原来以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可朋友也不能长期管你吃管你喝啊，生存的确不易，不是谁都能在外生存的，在外生存必须有经济作后盾，没有社会需要的知识技能赚钱，只能是偷或者抢。

回到家后日子依旧，不要为三餐饭操心，但也没有感到家庭特别的温暖。

这次回来，真正觉得家是一个避风的港湾，是一个温暖的地方，她不光为你准备好饭菜，她还为你担心、为你痛心、为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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