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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栋梁之材（第1页）

杨添宇心里暗喜，但表面上丝毫不露出颜色，他故作深沉地对徐谦说：“伯仁哪，宇就在此多谢你照应成全了。”杨添宇正视着徐谦，脸上带着笑微微的表情，口吻里却透出一丝深深的坚定，“只是，帅儿既然真是要去军旅之中锻炼，依宇之见，就不能靠着我杨家的这个名头压下去。不然，伯仁你那些手下，听到他是你郑伯仁的女婿、我杨添宇的儿子，岂不是个个都将他供而远之、敬而避之？那他在下面还锻炼得什么本领呢？宇要让他改姓换名，就叫做‘马斯’，从伯仁你军营中职阶最低的十夫长做起。”

徐谦根本也没把这事看得太重，既然杨添宇如此说，那就可以吧。“好！好！添宇，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吧！我也希望帅儿他能够大有出息，早早成为我吴越的栋梁之材啊！”徐谦连连点头，抚须而笑。

盛元六年十一月，郑泽又准备亲自领兵出征，这次是打江苏，可能是其父郑钢一向亲自率兵征战的缘故，郑泽也有亲征的习惯，他以郑休为先锋大将，亲率二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东下征伐周洲，结果在合肥、庐江一带与吴军陷入了胶着状态。他在谯郡坐等了五十五天之后，见双方战局仍是难分难解，不得已返驾退回临安城准备过年度节而聊以散心。

郑钢在时大力提倡“唯才是举”，所以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到了郑泽手中，官僚开始家族世袭制，人才就明显不足了，尤其是军事人才日渐凋零。就在盛元七年的正月初七，镇南将军徐谦病重难愈的消息如晴空霹雳猝然传来，牵动了他所有的神经和心弦！现在，郑氏宗室当中勇猛善战的大将之才是越来越少了，去年郑仁、郑洪等已是相继去世，眼下徐谦又报了病危，怎能不令郑泽生出“臂膀若失”之感？

徐谦在临终之前，郑泽尚在前线率军打仗呢，他希望能与郑泽见上最后一面，——他在奏表中，明确谈到自己有特别重大的身后之事须向郑泽当面陈述，恳请郑泽及时准允，否则他以后就没机会奏陈出来了！郑泽一见，当即便搁下了东征军务，携着一大群宫廷御医，匆匆忙忙连夜起驾火速驰往徐谦退居养病的宛城。

当郑泽赶到宛城之时，徐谦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郑泽心情非常着急，他十分害怕见不到最后一面，“伯仁！伯仁！”郑泽坐着朱漆镶金雕龙乘辇，被一队羽林军虎贲武士簇拥着一溜烟儿似的奔来！还没等乘辇停稳，他就“咚”地跳了下来，冲进大堂关切地向徐谦喊道：“伯仁，你身体不好——不要乱动！”

看到郑泽总算及时赶到了，徐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陛陛下！”徐谦强撑着坐直了身子，俯头向郑泽奏道，“微臣今日抱病陈奏的，正是微臣万一若有不测之后，这镇南将军一职的接替人选之事。”

看到徐谦在病重期间仍然如此关心国事，郑泽深为感动，但他也对究竟由何人来接替镇南将军一职颇为头痛，郑泽紧紧地蹙起了两道浓眉，在印堂间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来：“依卿之见，却有何人可以接任此职？”

徐谦拼着最后的力气也要保举他的自己人来接替这个要职，亲不亲，自家人！总比给外人强多了。他双目灼灼正视着郑泽，每个字儿都像从自己的牙缝间迸撞出来一样讲道：“启奏陛下，依微臣之愚见，满朝百官之中，唯有杨添宇文武双全、能谋能战，可以担当荆襄方面之任！”

“杨添宇？”郑泽就知道徐谦会推荐此人，因为杨添宇是他的亲家嘛，“伯仁很多人跟我提到此人，现在你也建议要由杨添宇来接任镇南将军之职？”郑泽的眼底里怦然跳起了几点火星似的亮光，“这个，除了他一人之外，你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吗？杨逵难道不行吗？裴潜难道不行吗？”

“陛下，为国选贤不避亲啊，杨添宇虽然是我的亲家，但他的确有本事，杨逵、裴潜两位大人固然亦有驭兵之才，但他们均是长于勇锐而短于谋略，怎会是老奸巨猾的周洲和足智多谋的陆援的敌手？所以，依微臣看来，只有杨添宇才是接任镇南将军一职的唯一合适人选！”徐谦斩钉截铁地答道。

听徐谦这么说，郑泽也知道他说得对，杨添宇的确是难得的军事人才，但先父在时再三叮嘱，杨添宇既要用更要防，郑泽的脸色沉郁下来，双目微垂，仿佛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郑泽陷入沉思，他在思考杨添宇是否可用的问题，只听徐谦继续在旁边劝告：“微臣恳请陛下再加细细思量，杨添宇日后虽是出任重州方面之职，但他东有文烈拥兵江淮而掣肘，西有子丹执钺雍凉而监临——他纵有异志暗萌于心，却左右受制，又济得何事？陛下大可对他放心使用！”

郑泽听徐谦这么分析，倒还算打消了一些对他的疑忌，看来徐谦是真心为国举贤了，他面色一松，流露出几分感动来：“这个伯仁，你且只管安心养病。你的这个建议，朕会好好考虑的。重州那边，依朕之见，暂时就先让裴潜和杨安他们先顶着吧！他们的进取拓业之力虽是不足，但固守自保之能却应是可以的吧？”

徐谦看郑泽仍然犹豫不决，考虑到自己时日无多，他既然推荐了亲家翁，总不能半途而废：“微臣之为人，陛下应当熟知，微臣一向念念在公，决不会徇私诡随。微臣与郁文素来情同手足，但微臣仍然建议陛下对他严防密备、不可轻信，此乃陛下所亲闻目睹也；微臣与杨添宇亦有联姻之亲，但微臣今日依然奏请陛下对他用中有防，不可掉以轻心！微臣的一切所思所为，都是为了我煌煌吴越能够基业永固、传世万代啊！”

郑泽此时也深感徐谦毕竟是自己人，始终与郑家一脉相承，不禁紧紧握住了他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泪流满襟，哽咽着说道：“伯仁！你的这一片耿耿忠心，朕永世不忘。”

盛元七年四月二十六日，郑泽对江苏的连年征战最终仍以无功而返结束，在返回越都的途中还遭到江苏方面的追击，一支敢死队突袭了郑泽的御驾车队，让他损失了青盖车、银伞辇等仪驾八辆，羽林侍卫伤亡达六百余名。幸得征东参军蒋恒事先建议郑泽改乘御驾副车潜行，他方才避免了被吴兵暗算而伤之患。但是这一场偷袭，仍然令他受到了强烈的惊吓，并且牵发了他先前旧有的心绞痛之痼疾，弄得他慌慌忙忙逃回京都洛陽后便卧床不起。

回到越都后，郑泽一病不起，健康状况日渐不支，所有人都看出来郑泽就快要不行了。丁巳之日，凌晨三鼓，寒星满天，晓月如钩。皇宫里那条长长回廊的檐角到处都燃起了一盏盏松枝状琉璃宫灯，照得柏木地板上到处都荡漾着一汪汪清澈见底的银亮。两排廊柱边的羽林军武士们一个个挺胸凹腹、佩刀悬剑，像钉子似的一直站到了视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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