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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第1页）

<h3>第二章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h3>

顾锡尘站在繁华的长安街道，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盛景，不禁有些目眩。

左家被满门抄斩已经过去了十年，人们似乎忘记了十年前那一位声威浩大，立下赫赫战功的左棣大将军。但顾锡尘不会忘，血海深仇，怎共戴天？

稍微收敛了思绪，顾锡尘转过几道弯，来到一条寂静幽僻的小巷，若不是亲眼看到，他真不会相信在热闹非凡的长安城还有如此不惹世事，犹如桃花源一样的净土。小巷尽头有一座古朴肃穆的寺庙，顾锡尘想起师傅曾说过，“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这座寺庙在这里，倒也真是少有人能想到。

“静缘寺”三个大字悬在门梁上，看来是出自女子之手，清秀婉约，但在提钩转笔之处又透着些许凌厉。真是好字，顾锡尘暗暗赞叹，大步踏了进去。

说是寺庙，其实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院，院子里有一颗合欢树，只是现已入深秋，这并不能让人联想到诸如合家欢乐一类的词语，相反的甚至有一种凄清惨败之意。如果不是耳边还有木鱼梆梆的脆响，顾锡尘真要怀疑这里是不是已经荒废了。

走近堂前，顾锡尘看见一位身着僧袍的女尼姑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左手拿着佛珠，右手敲打着木鱼。袅袅的青烟盘旋着上升，悄无声息，萦绕在女尼周围，久久不肯散去。

顾锡尘站了许久，女尼竟毫无察觉。吃斋诵经，不入红尘，就为了一个连承诺都不曾给予你的人，究竟值得吗？

“娘亲。”

梆子声戛然而止，寺庙内变成了死一般的静寂。

顾锡尘幻想过无数种与母亲相见的场面，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全都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禅房内，顾锡尘细细打量这间简朴到寒酸的小屋。除了床和桌子板凳，就只剩下满架子的书了。顾锡尘走到书桌前，只见一张纸上写着大大的一个左字，正是自己进来时看见的门匾上的字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可惜机缘变化，你我终是无缘。顾锡尘只觉得心中酸楚。

女尼端着两杯茶走进来，顾锡尘连忙过去迎接，“娘亲何必这么客气呢？”虽然是血肉至亲，但二十五年里未曾有一朝一夕的相伴，言语举止中未免有许多隔阂与疏离。

母子二人在桌旁坐下，静默良久。

“你师傅，他还好吗？”女尼终于开口问道。顾锡尘垂眸，“师傅去年隆冬就过世了，早年染了痨病，大夫竟都无药以治。”

原来是这样，女尼苦笑，先前还一直怪他为什么没来看过自己。他一定是被痨病折磨的不成样子，再不复以往的英姿俊逸，风度翩翩，才克制自己不要回来的吧。多么残忍的人，从来不给自己补偿他的机会。

“他还告诉了你什么？”她心中忐忑，怕他知道些什么，又怕他不知道些什么。顾锡尘说：“所有，他知道的一切。”女尼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那些前尘旧事，终究还是不甘愿随风而去的啊。

“四公主又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满街百姓无不闻之变色，纷纷抱头躲往两侧，路边的小摊也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由三四人将货物抬至一边。动作之迅速，操作之熟练，俨然排练过无数次。顾锡尘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想这四公主究竟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他们惧怕到如此。

远方传来鞭马的声音，以及一声声短促有力的“驾！”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听来是一匹正在飞驰的骏马。顾锡尘皱了皱眉，这个四公主居然在人行尚且拥堵的街道上策马横行？

马背上的女子似乎很满意他们开辟的道路，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顾锡尘仍然站在街道中央，旁边一个饭店的小伙计急切的叫他:“公子，公子，快躲开，快啊！一会儿挡了四公主的道，保你吃不了兜着走。”顾锡尘不想惹是生非，默默退到一旁，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骏马驰至顾锡尘旁边，突然长啸一声，停了下来。“怎么不跑了？嗯？”四公主疑惑地拍了拍马头，目光中满是宠溺。

当顾锡尘抬头，见到这匹浑身棕黑的骏马时，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不是穿风吗？

自己从小在大漠长大，马自然是他童年最好的伙伴。他还记得七岁那年，师傅送给他一只小马驹，他喜欢的紧，便取名穿风，寓“穿风踏雪”之意。可后来他明明把它送给了那个叫暮雪的女孩，如今怎么骑着这个什么所谓的四公主？

穿风走到顾锡尘跟前，用鼻子轻轻蹭他的手。“穿风。”他不禁叫道。

“你是何人，怎么认识本公主的马？”四公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神色坦然的男子，还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顾锡尘还沉浸在往事中，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背后是西风骏马和苍莽的天际，身旁温软的女孩在耳边呵气如兰：“哥哥，你喜欢我吗？”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记忆中女孩清秀的眉眼闪动着狡黠的光，以致于当后来的无数个夜晚，顾锡尘梦到女孩笑意盈盈的双眸时，都会怀疑那四年的时光究竟是不是只是场梦。

四公主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马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她发飙前的征兆，一般她做出这个动作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于是，三分钟后内，街上只剩下还在发呆的顾锡尘，杀气毕露的公主和一只不明所以的马。一个小男孩从门后探出小脑袋，可马上被一只大手抱了进去，砰的关上了门。

顾锡尘终于回过神来，他疑惑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迷惑的对上了四公主饶有兴致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四公主开口问道。

顾锡尘还没说话，旁边饭馆的门突然就开了，从里面滚出来一个人，原来是刚才叫顾锡尘躲开的那个小伙计。

“我.....我.....”小伙计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四公主凌厉的目光射向他，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出口的话也流畅了许多，“是他们把我踢出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公主饶命啊！”小伙计跪在地上，双手抱头，不住地求饶。

“罢了，本公主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嘛......”四公主转头，看着顾锡尘，眉眼弯弯，面若桃花，顾锡尘恍若看到了当年的暮雪，“既然和我的马这么投缘，不如做我的马夫好了。”四公主扔给他一个令牌，掉转马头，“三日之后，来暮雪宫找我。”

暮雪，宫？

“喂！刚才为什么踢我？”小伙计愤怒的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满脸愤怒。一桌子人都笑的前俯后仰，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其中一人强忍住笑：“不是想踢你，实在是方才那位兄台太给我们解气了，一激动才不小心......”“不过啊，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反正四公主啊，是不会放过他的喽！”“说来也奇怪，四公主怎么那么急匆匆地就走了呢？”另一人连忙说道：“怎么，不走留下来打得你满地找牙啊？”“但不管怎么说，四公主可是天姿国色啊！”一群人正议论纷纷时，顾锡尘走了进来。

全场顿时肃静，顾锡尘一愣，今天遇到的怪事可真不少，旋即摇摇头，走到一个靠窗的桌子边坐下。感受到所有人注视的目光，顾锡尘心想，难道中原有不同的规矩，对了，以前师傅说过中原人特别注重礼节，自己好像应该入乡随俗。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抬手向所有人作了一个揖，满脸笑容地说：“大家尽兴啊，尽兴......”这样总没错了吧，顾锡尘长舒一口气，中原人可真麻烦。

小伙计走过来，拉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抹了抹桌子，顺势问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顾锡尘笑笑：“在下是从大漠来的，刚到京城不久。”“大漠？巧了，我们肆扬公主在那里待过四年呢！”小伙计来了兴趣，语气也轻快了起来。“肆扬公主？”“哦，就是刚才的四公主。其实啊，肆扬公主小时候体弱多病，御医们都治不了，从民间请了个大师，说是要到艰苦的地方历练历练，把身体养好了再回来。皇帝实在是没办法，公主五岁那年就把她送去了大漠，一去就是四年。回来的时候牵了一匹马，哎！您别说，这身体真就变得特别好。您也看见了，隔三差五的就骑着马在街上乱跑......”

后来小伙计说了什么，顾锡尘已无心再听，他脑海里反复只出现暮雪巧笑倩兮的身影。

肆扬，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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