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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晏殊楼是夹着双臀,以怪异的走路姿势去上朝的,上朝时声音低哑,天子出于关心问了他一句,他咬牙切齿地回道,是因昨夜同王妃一同练嗓子唱歌给弄哑的,天子哈哈大笑,遂不再问。下朝后,晏殊楼将自己带来的桂花糕给天子送去了一份,又拎着一份去找晏昭其了。经历天子病倒之事后,晏昭其变得特别的乖巧,每日都按时做功课,读书写字,也不去找嗷唔闹腾了。入了启阳宫,远远看到那凭空翘着两条腿,摇头晃脑写字的小身影,晏殊楼的心都豁然开朗了,提着手中的食盒蹑手蹑脚地进去,将桂花糕放置一旁,屏退了宫人,静静地坐着等待晏昭其写完。晏昭其写得十分认真,晏殊楼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方等到他歇息的时候。看到晏殊楼到来,晏昭其哇地一声大叫,就丢下手中笔,扑到了晏殊楼的怀里:“皇兄皇兄,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告诉你作甚,让你偷懒么!”看着晏昭其手上的污渍,晏殊楼皱皱眉头,令宫人端来清水,给他清理了干净,“写个字都弄得一手脏,不会注意些么,我瞧瞧你写了什么东西!”说着就要去检查晏昭其的功课,但晏昭其却两只小手一环,抱住了晏殊楼的大腿,不让他前进:“画……写得不好,不给看不给看!”“画?”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晏殊楼坏意一笑:“敢情你在这半天,不是写字,而是画画!画的什么,给皇兄瞧瞧!”大手一捞,把他抱起,清了前路,晏殊楼就一径往书桌上去。晏昭其哇地叫了一声,赶忙将两只小手按在晏殊楼的双眼上:“不给看,不好看!”晏殊楼哈哈大笑,将他的手掰开来放嘴边亲了亲,目光一扫,就落在了桌上的那幅画上。瞬间,他笑意僵硬了。☆、·良逝画是普通的画。上面画着晏昭其眼中的一家人。有贤妃,有晏殊楼,有杜明谦,有晏昭其自己,还有他们的父皇——天子。晏殊楼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家人的画像,孩子的画用成|人的审美来说,是毫无可欣赏之处,甚至遮住画中人所着的服饰,他压根就认不出谁是谁,便是天子也因面上无须而难以认出。可是,晏昭其却很细心地用黑色服饰代表了天子,用紫色代表了他,而白色代表了杜明谦。这细微的不同,表现出孩子的观察力,若非孩子对他们不上心,压根就不会去关注他们的服饰。对着这幅用心的画,晏殊楼却沉默了。他将晏昭其抱到了位置上,勉力一笑,指着上面的天子问道:“这是父皇么?”“嗯!”晏昭其甜甜地点了点头,小短手指着天子的服饰道,“父皇说他不喜欢穿金色的衣服,因此他常常偷偷地穿黑色的便服来看我。然后,”指向了天子本该长满胡须的地方,他笑眯眯地道,“以前父皇没胡子的,多好看,现在长了胡子,可扎人了,我就没画上去,皇兄皇兄,你觉得我画的父皇好不好看。”“好看!”晏殊楼笑颜一展,亲了亲晏昭其的脸蛋,“你画的都好看!”“当真?”晏昭其高兴地蹦了起来,扯着这幅画跳了下地,就往外跑,“那我送去给父皇。”晏殊楼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将活蹦乱跳的晏昭其捞了起来:“父皇正处理公务呢,甭打扰他,皇兄明稍后替你送去,你乖乖地在这儿做功课!”“不好不好!”晏昭其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好久没见父皇了,皇兄,你便让我去见见他罢,好不好,好不好。”他撒娇地往晏殊楼怀中蹭,嘴巴扁成了一条线。晏殊楼一手掐住他扁扁的嘴巴,哈哈大笑,亲他一口便允了,但前提是他得将今日的功课做完,才能带他去。晏昭其立时从晏殊楼怀中溜下来,回了座位坐好,翻开书本就乖乖地学习起来,而晏殊楼则拿着他那幅画,定定出神。他从来不知自己的父皇喜欢穿黑色的衣裳,因为他不关心。在他所认为的一家人中,只有贤妃、晏昭其以及杜明谦,从来没有天子的存在。天子虽贵为他的父皇,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又难以言喻,在晏殊楼眼中,天子便是君,他便是臣,两人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他对天子并无好感,甚至还有怨气。前生的他便是因天子的多疑,而被圈禁多年,最终死在晏品城的手下。今生,他虽然在天子面前做戏,得其重用,但却是流于形式的表面功夫,内心里依然未曾将天子视为父亲看待。晏昭其却不同,从小得到天子的宠爱,什么东西天子都给予他,是以对他而言,天子是真正的父亲,是难以割舍的存在。晏殊楼矛盾的便在这里,对同一个人,他有怨,晏昭其有爱,这样的关系,该如何处之。况且在宫中,几位有能的皇子都不在了,他虽然不争,但并不代表天子不会怀疑他,若有朝一日,天子因不满他而对他动手……晏殊楼真不希望有一日,他同天子刀剑相向,让晏昭其在中间难做。“皇兄皇兄!”清脆的声音将思绪打断,晏殊楼抬眼便见晏昭其的手在他面前摇晃:“嗯?作甚呢!”“皇兄,我写好了,看!”晏昭其笑容大大的,将手中的功课本交给了晏殊楼。晏殊楼无心看,随意翻了几页便算作检查过了,掸掸袖站起,让宫人给晏昭其擦了擦手,就拉着他走了:“那走罢。”与其多想,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罢。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要保护好晏昭其,不让其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到了书房,得到天子应允后,晏殊楼带着晏昭其入内。天子看到晏昭其,眉头都扬了起来,乐呵呵地朝晏昭其招手道:“昭其,来来来,父皇看看你。”晏昭其瞬间如同一条蛇,滑入了天子的怀中,扯着天子扎自己脸蛋的胡须,哇哇大叫:“父皇!好痒好痒,别扎了!”“哈哈哈。”天子朗声大笑,宠爱地揉了把晏昭其的脸蛋询问他功课如何之类的话,晏昭其也软软地回答他。晏殊楼始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便是一个局外人,永远也融不进去。后来,在晏昭其说到自己画了一幅画,并提到那幅画在晏殊楼手中时,天子才将目光放到晏殊楼的身上——那一刻,晏殊楼仿佛回到了从前晏品城还在的时候,那时的天子将他视为空气,不会在他身上多放一点目光。如今不也是这样么,在天子眼中,他不算什么。但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初珩,你送来的桂花糕,朕吃了,很有你母妃的味道,日后你多带铭玉进宫,给朕送点桂花糕罢。朕一个人吃,也没有乐趣。”晏殊楼猛然抬首,看向正前方笑吟吟的父皇,突然觉得十分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斑白的发间充满了沧桑,布满皱纹的眼角诉说着年老,这父皇,已经并非他所认识的了。“父皇……”话在嘴边,却不知如何表达。晏殊楼最终还是以点头,结束了对话:“谨遵父皇令。”“朕不是令你,只是朕老了,在宫中寂寞得紧,改明儿让你外祖也送点凝神香给朕罢,朕这儿的香快燃尽了。”晏殊楼怔然,刚想回上一句不是有良妃送的宁神香么,又想到良妃已经被打入冷宫,故又止住了疑问。似乎看出了他的怀疑,天子将晏昭其放了下地,拍拍他的后背哄道:“昭其,先去找嗷唔玩,父皇有些话想同你皇兄说。”晏昭其乖巧地点了点头,牵着于公公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少了孩子童趣的声音,书房一下子寂寥许多,天子怅然一叹,负手站起行到晏殊楼的面前,恍然发觉自己当真是老了,孩子都长得那么高了:“初珩,你怨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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