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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冤冤仇相报(第1页)

二十年来,游通和翠云本就没下过几次山,有了花乐以来,更是一直住在山上,翠云手巧,衣服食物都能自给自足。这山地势偏僻,因此一直荒无人烟,多年没人开路,自然处处生满了杂草。云南气候四季如春,那草长的犹为茂盛,游通带着游花乐在此踏路开道,不过半日,他二人身上的粗布衣服早已被那些带刺的荆棘锯齿草给割破,脚跟上鲜血淋淋,游花乐兀自忍痛前行。游通看着儿子年纪这么小便这般坚强,心中大慰,却又不忍孩子受苦,撕下身上衣物,缠在游花乐脚上。行了半日,二人方到平地,此时腿上早已给刮的稀烂,不过幸好是小伤,可以勉强行走。

又走了些时辰,天色渐暗,二人便找了个地方打扫干净,游通让游花乐捡柴生了把火,吃了些干粮,躺地上歇息。游花乐问道:“爹,咱们出去到什么地方?”游通道:“先找个人家借住,然后爹做个看病的先生,给你赚了银子,等过几年了,再让你去截龙门拜师学艺。”游花乐道:“截龙门?那是甚么地方?”游通道:“那是当今武林中第一大门派,跟少林派齐名。”游花乐以前听游通和翠云讲过江湖上的故事,很是兴奋,道:“那我到那里学了功夫,是不是能当天下第一了?”游通点了点头,道:“是啊,那时候你就能杀了郑达,给妈妈报仇了。”游花乐咬着牙,狠狠道:“对!杀郑达,给妈妈报仇!”又道:“咱们快点出去,然后就赚银子学武艺!”游通道:“好花乐,好孩子,咱们自然要出去,不过现在天黑了,先睡觉吧。”游花乐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入了梦。梦中见妈妈叫他回家吃饭,忽而郑达出现,拿落霞剑一剑将妈妈刺死,游花乐大哭,却见妈妈腹中插着宝剑,变成了一条长蛇,蹿到自己脖子上,卷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胸中越来越闷,猛地睁眼看来,却不是梦,正有一只长蛇卷在自己脖子上,口中伸出红色的舌头,正要咬自己肩膀。他吓得急忙抓住那蛇头部,口中啊啊大叫,那蛇忽地摆脱,从小腹爬到大腿,在小腿上咬了一口跑了。游通听到声音,早已惊醒,见那蛇咬游花乐后,迅速逃之夭夭,林中杂草众多,却不知逃到了哪里。他知道那蛇肯定有毒,忙取针刺了他腿上“足三里”、“地机”等穴道,以防毒气扩散,又敷了些草药上去,暂时止住了毒性。细看游花乐腿上伤口,见两个牙印呈八字排列,知那是当地特有的“扁牙花腹”,他已敷了药物,不多时游花乐不再吃痛,游通跟他说了几句话,在周围撒了避蛇的药粉,两人各自睡去。

天亮后继续出发,游花乐起始是感觉没什么大碍,但行了些时辰,腿上越来越酸痛,难受之极,叫道:“爹,又痛起来啦,你看……”游通看去,见被蛇咬的那个伤口发紫,小腿上那些被割烂的血道子也浸着紫血,心中一想,惊道:“不好!那些锯齿荆棘也有毒,这两种毒物是相辅之性,你不动还行,那蛇毒会因我的药物而渐渐褪去,但你动的话,身上气血就会随之加速流动,两毒混到一起,毒性却又更烈了。”游花乐弱弱道:“那……爹,怎么办?”游通看他说话越来越没劲,神情恍惚,心中焦急,他虽是神医,可苦于现下没有解药,也别无他法,眼看爱子受剧毒折磨,再不施救,怕是性命难保,道:“花乐,你不要动,我背着你走,等到了人家,你就有救了。”游花乐迷迷糊糊地答应,当下游通背起游花乐,踏着脚下杂草碎石,一步一步向东方挪去。

再说那郑达从翠云山逃下,不一日到了南乾城中。城中有一座宫殿般的建筑,那厢金砖紫瓦,层层阁楼,迭迭廊房,更有五门十院,三宫百墙。宫中弟子上千,殿中高手如云,正是云南第一帮派——烈火堂的总会所,唤作“烈焰大殿”。想那举世闻名的阿房宫,也不过如此吧。烈火堂仅一个帮会,如此富饶,生财之道自不会全走正路。云贵一带离中原太远,朝廷管不到这片地方,小国政权累弱,堂主乔云雁勾结大臣官家,卖官卖爵,贪污枉法,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却无人敢管。南乾城赫然成了他烈火堂为非作歹之地,正逢乱世,人人都朝不保夕,而入烈火堂得子弟却都过得雍容华贵,不愁吃穿。是以入他帮派的弟子越来越多,以至这帮派势力日增,竟成了云南第一大帮。而那乔云雁倒也读过《孟子》,知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近年来尽量抚恤穷苦百姓,软硬兼施,稳固烈火堂的地位。

那郑达入了城中,径自回到了烈焰大殿。那日他下山时,手持落霞剑,道上砍草劈路,剑气到处,只唬得群兽闭口,诸禽息声,他体力又盛,是以不出半日,便出了翠云山。一路见人问路,弯弯绕绕,终于回到了南乾城中。他一出翠云山,便藏起落霞剑,生怕被帮中的几位元老发现,向他夺剑。此刻他心中所想,第一件事便是要向熊万斤报那日的仇。

在其中一个殿上,只见一个身穿火红服饰的弟子慌忙跑到大殿的一个鎏金殿中,殿堂堂上一个方脸淡眉,身着红袍的书生模样的人,坐在椅上,眯着眼,一副及其享受的样子。那弟子跪下喊道:“师爷爷!大事不好了!”那书生怒道:“怎地!你这孙子,好不知好歹,打扰老子睡觉!”那弟子提着胆,结巴着道:“师爷爷,不是徒孙扰您……是,是那熊万斤……”一听到这三个字,那书生猛地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是找到那家伙了?”说着,书生伸出手来,反手一抓,便将那弟子抓到了自己面前,扣住那弟子的脖颈,硬生生把那弟子提了起来。那弟子双脚悬在空中,不断向下蹬腿挣扎。

那书生道:“快说,是不是找到那小子了?”那弟子双手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边,伸着舌头,脸上做出痛苦至极的表情。那书生哈哈一笑,松了手,那弟子“噗噔”一声,整个人拖到了地上,他用手围着自己脖子,不住地咳嗽。

那书生把双手背到身后,转过身去,喝到:“快说!”那弟子慌忙跪下,对书生道:“我和几位师父奉您的命在南乾城中寻那熊万斤,受您教诲,为防漏了风声,我们换了寻常的服饰,到城外时,路上饥渴,在城郊一家小茶馆歇息喝茶,几位师父谈起您命我们寻那熊万斤的事,谁曾想冤家路窄,那茶馆小二不是别人,正是那熊万斤,可怜我们不识得他的样貌,他听我们说话,便上前问我们:‘各位大爷可是烈火堂的门徒?’几位师父看他只是一个茶馆跑腿的,便承认了。后来那小二又问我们您老人家的状况,我师父们便说:‘我们师父何等身份,岂是你能过问的?’然后他便退了回去。我们正要吃完离开,却见那老板和四个伙计把我们的桌子掀了,其中一个伙计声称他便是熊万斤,我们便打了起来,那熊万斤狗贼武功甚高,我们打不过他,城郊又并无其他师兄弟,所以我们就打输了……”那书生斥道:“废物!真是丢你爷爷的脸!你那几位师父呢?”那弟子颤着声音说道:“被……杀了……”书生听罢,哈哈冷笑道:“好啊,好小子,往日仇恨,咱们一起算了。”

这书生便是郑达,他烈火堂门徒众多,其中大多数却不会武功,都是只求混个温饱的浪荡子弟,所以便由烈火堂五大杀手做师父,教他们武艺,稍稍学了一点的弟子便出去卖弄,又收徒弟,那徒弟也收徒弟,无穷无尽,因此他的弟子武功虽然不好,辈分却多,也莫名给烈火堂添了些许名气。

郑达问那弟子道:“他们在哪?”那弟子回道:“我们是城郊见的,应该跑不远,那个,师爷爷准备一下,下,我去安排人手……”郑达手腕一翻,又抓住了弟子的脖颈,说道:“你难道以为我一个人打不过熊万斤么?”弟子眼睛瞪的宛如鸡蛋,艰难地道:“不不不,师祖武功盖世,小小土匪又哪能奈何了您?我,我是想叫些人为几位死去的师父收尸。”郑达松开手,哈哈大笑道:“乖孙子,还算你嘴乖!”那弟子忙郑达牵了匹西域骏马,郑达飞身骑上,往城郊出发。

南乾城外,五个大汉身着粗布衣服,一个个健步如飞,正向远处跑去。这五人便是熊万斤以及当初青月帮中残存下来的兄弟,自青月帮被灭门后,五人便拜了把子,结了兄弟,熊万斤年纪最大,武艺最好,位列老大,其余四位分别是陈行,盛领头,杜愈甚和白狗儿。他五人自那日追杀郑达,遍寻不到,误认为郑达已死,遂把仇恨转移到了烈火堂乔云雁身上。五人为了打探风声,就在城郊开了个茶馆,听来往的客人谈论城中大事,以寻时机。谁知今日恰巧听到烈火堂中人谈论,才知郑达没死,听那弟子们满口污言秽语,阿谀奉承之词,一怒之下就杀了这几个弟子,以解怨气。事后白狗儿料到那名逃走的弟子定会禀报烈火堂,郑达定会率人来追,忙弃了茶具,徒步向城南逃去。

熊万斤边跑边说道:“兄弟们,我们这下冲动,可捅了大篓子了,那郑达过来寻仇,咱们只徒步那烈火堂可处处贡有西域良马,咱们定没他们快,不出半个时辰,肯定会被追上的!”盛领头应道:“是啊,那个,五弟,你脑瓜儿灵,你倒是给出个法子啊!”白狗儿停了下来,众人也一起停了脚步。杜愈甚道:“五弟啊,停下来干嘛,要跟他们干不是?来来来,怎么打?你说!”熊万斤道:“咱们自不怕那郑达一人,却恐他人手太多,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又怎么能有胜算?”白狗儿道:“大哥说的是,咱们不跟他蛮打。”陈行道:“那干什么叫咱们停下?”白狗儿笑道:“咱们跑到终究会给追上,不如就地躲起来。”众人道:“哪里躲?”白狗儿指了指路旁大桐树,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先跃上了大桐树,那大桐树枝叶繁茂,自可以遮身。白狗儿轻功不错,那四人见状,也都恍然大悟,跟着跃上了其他树枝。

不一会儿郑达便骑着马到了那大树附近,白狗儿从枝缝中望见郑达,却见他只单枪匹马,大吃一惊,不知他有甚么诡计,当下也不出去,只看着郑达奔了过去。忽见前方树下拦着一人,白狗儿大惊之下,见那人正是自己二哥陈行。

郑达看眼前有人拦路,勒马叫道:“滚开,不想活了?”陈行道:“好小子,竟敢来单枪匹马送死,也太不把爷爷们放在眼里了!”郑达当即明白,笑道:“原来你是熊万斤的同党啊,熊万斤呢?给老子滚出来!”忽听叶声煽动,后面树上落下三个人来,却是熊万斤、杜愈甚、盛领头等人。他们见陈行出来,且不管他们有甚么诡计,当同生共死,又听郑达辱骂,也跃了下来,只白狗儿在树上监视,怕他施计暗算。

郑达手中握剑,看着眼前四人,哈哈大笑道:“来齐了,终于来齐了。”熊万斤道:“现下我出来了,你待怎样?”郑达道:“杀了你们各位。”陈行听他话说的轻描淡写,不禁大为生气,冲上去道:“你算甚么东西?凭你一个人,也敢说这等大话?吃我一刀!”说罢挥刀就要砍上,郑达横起落霞剑,朝那刀格去,但见金星崩出,陈行那刀已断为两截,五兄弟都大吃一惊,心道:“这宝剑如此锋利!”那郑达紧接着又向陈行顶门刺去,陈行斜身避开,持着那半截刀抢到了郑达身边,迎面就要砍上,却觉小腹一热,郑达烈掌已到,忙运内力相抗,郑达趁机收回落霞剑,“嗤”的一声,插入了陈行肚中。熊万斤见状,忙抢步过来,手中单刀向郑达掷去,郑达从陈行腹中拔出落霞剑,咔的一声,又削断了那掷来的单刀,那落霞剑一拔出,陈行口中即喷出鲜血,熊万斤忙抢过去扶住他身子,口中大叫“二弟!二弟!”却见那郑达又持剑削来,正自反应之间,从头至肩已被活活削去,霎时间半截身子狂喷鲜血。

杜愈甚和盛领头见了这血腥场面,吓得魂飞魄散,都不敢攻上前去。那郑达提着落霞剑缓缓走上来,笑道:“斩草除根,众兄弟,对不住了,死在落霞剑下,也是你们的荣幸!”白狗儿在树上看的清楚,忽然听他说那是落霞剑,更是大惊,心道:“原来他得了落霞剑,怪不得如此神勇!可怜我那大哥二哥死在这剑下,我白狗儿若不报仇,誓不为人!”再看那把宝剑时,见它周身血色,剑身与血已融为一体,恐怖异常,又听盛领头怒道:“四弟!他杀了咱们大哥二哥,咱们跟他拼了!”杜愈甚大声应道:“是!”两人却战战兢兢,兀自不敢冲上去。那郑达嘿嘿冷笑走来,手中落霞剑血光闪闪,似饮血的恶魔一般,正要吃了二人。

那郑达越笑越近,白狗儿看准时机,向地下扔了一颗石丸,那石丸触地,登时爆炸,郑达慌忙向后跃开,但见满天扬尘,飞沙走石,待得眼前灰尘散去,那三人连带两尸却再也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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