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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清水善上前一步,起身去够那两封被太宰治挟持的信件,虽然从身量上看他比还是少年人身高的太宰治要高出不少,但奈何对方窜得飞快,找了个桌椅板凳之类的掩体就甩开了清水善的追击。
“诶~怎么突然这么有行动力了,这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太宰治明知故问,一手各执一封邮件,“是这封东大的比较重要?还是这封横滨的比较重要?”
“请还给我。”清水善重申自己的诉求,甚至相当礼貌地加上了敬语,东大的回信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有了这笔钱加上刚才答应上司获得的报酬,他可以一次性还清所有的债务,这样的话他为自己规划的人生就可以顺利进入下一阶段,而且他不能保证太宰治在看到他申请的岗位之后会不会产生一些多余的联想。
至于那封来自横滨的信件,虽然内容暂且不知,但是很有可能是现在躺在休息室的铁箱子里的巨额遗产的附属产物。但无论是哪封信件,按太宰治目前表露出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作风,清水善怀疑在拆开信封的那刻他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宣扬到人尽皆知。
“不要。”太宰治性质恶劣地躲避着清水善的追逐,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小孩的打闹,但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已单手摸上了病号服内鼓鼓囊囊的某个硬物。
枪械的触感冰冷熟悉,哪怕是紧紧贴着肌肤存放竟然也神奇地没有从主人身上获得半分热量。
不知什么时候太宰治已经绕到了医生办公桌的侧面,他轻佻地取过放在桌面上的裁纸刀,竟然打算直接将信件的秘密袒露在空气下。
这一举动终于令清水善有了呵斥之外的更多反应,他抓过笔筒里多余的签字笔,撩开白大褂的衣袍翻身一跃跳上了办公桌,借着向前的势能以半躺卧的姿势扫开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杂物,衣料摩擦桌面的声音丝滑流畅,重叠整齐的雪白纸张被踢得漫天飘飞,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阻碍了双方的视线交汇,清水善借着短暂的视觉盲区,翻过长桌的对角距离,利落地赶在太宰治动刀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不大,但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太宰治却不为所动,他吹了声口哨,翻手挣脱清水善的钳制,刀锋有意无意划过后者的脖颈,带动的风若有实质,似乎也能做伤人的武器。
清水善向后一仰,同时用顺手牵过的签字笔向前一顶,一前一后的姿势本该违和怪异,此刻却完全展露了清水善颀长优异的身姿,签字笔正好抵在了太宰治的肘部,被击中尺神经后太宰的前臂一阵酥麻,清水善乘胜追击,委身绕过裁纸刀的攻击范围,两手指一捏轻而易举地取走了信封。
早在太宰治取走信件的那刻清水善就知道他必定不会将东西轻易交还,同时拿回两封信可能存在难度,既然如此只能瞅准时机取回更不足为外人道的那封。
“看起来清水医生更在意横滨的来信。”太宰治转动手腕纾解麻木的肢体,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封面上写了长长一串的文字,东大的回复和他们的学术作风一样严谨,寄件人的位置一个简称都没有用完完整整填写了从学校到学院到系别的全称,密密麻麻一长串,和另一封大片留白的信封封面全然不同。
“不会让东大的教授们失望吗,医生~”
办公室内的白炽灯长亮不息,是这片方寸之地的唯一光源,虽不刺眼,但少年似乎觉得厌烦,他双手捏住信封的对角遮住光线,歪过头,仔细端详,嘴角下撇,似乎真的与素未谋面的教授们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共情。
但惋惜的神情只存在了片刻,清水善眼见着太宰治下撇的嘴角重新扬起,在白炽灯光的直射中,清水善终于看清了少年的眼睛其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黢黑,而是某种与他发色相近的茶色,或者更文艺一点,是一种冷冷的鸢色,如一汪探不见底的、映着枯枝败叶的深潭。
心门“咯噔”一响,清水善瞥向信封,又忽而抬眸,指节僵硬地顿住。
太宰治却已经轻快地将信封翻了个面,本该是完好无缺的封口,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
“所以我自作主张,替清水医生做了选择啦~”
两封信的内容已经被调换了,太宰治手中的那封才是从横滨寄来的信!
“让我来看看~横滨横滨横滨~”
少年抽出叠好的信纸,抖落展开,连同信纸一起展开的还有少年身上的冷冽杀意,明晃晃地袒露在貌似吃瓜看热闹的兴奋言辞背后,突兀地像是洁白丝绢上浸渍的新鲜稠墨,沿着绢面的纹路侵占四面。
在清水善的印象中,这种氛围大多伴随着子弹、铁棍、利刃以及淋漓的鲜血和哀嚎,尽管只有一瞬间,换做一般人,可能根本无法分辨。但出于某种应激反应,清水善的肌肉不由自主绷紧,潜伏在长久安逸中的危机意识自动觉醒,他下意识地往侧面走了一步,与太宰治和办公桌形成一个夹角,在这种对峙的局面下,无论对方有什么动作他都能借桌子的缓冲做出一二回应。
周遭就此安静下来,连走廊里嘈嘈切切的交谈也被某种隐蔽的气场隔绝,只有太宰治一目十行翻阅信纸的响动,窸窸窣窣地,充当时间流动的计时备份。清水善回味着刚才一闪而逝的不适感,觉得迷惑不解,是错觉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嗯,对,错觉而已。仿佛为了加强自我的信用,清水善微微点头。他身处正常的社会,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根本不会遇到什么杀人放火的危险事情,最大的苦恼也只是没钱交房租而已。
于是在这一诡谲的氛围中,清水善竟一反常态地松弛下来,他调整了全身的姿态,但无论如何都无法令指关节放松,修长白皙的指节微微发力,在夺回的信封上留下不深的捏痕。
少年的目光终于落在信件的最后一个标点上,太宰治抬眼,漏出一丝兴奋,他嗔怪地将信纸捏起一个角,举起手臂在空中虚晃了几下,“诶~还以为能抓住清水医生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呢,只是一封来自横滨的邀请函而已嘛。”
邀请函?清水善不明所以,他应该没有向横滨的任何机构递交过简历。
“横滨市立大学附属病院的特别邀请函,他们打算花大价钱挖你过去,每年千万的科研经费诶,喏,要不要啊,不要我就撕了哈。”
这封信的内容比那份遗产继承文件更加惊悚,千万级别的科研经费,这根本不是挖一名普通医生应该开出的合理价位,除非是......清水善规律的心跳乱了一拍,脑海中闪过几个似是而非的念头,他盯着太宰治,企图从兴致缺缺的少年的面孔上读出一点与众不同的内容,但是很可惜,少年现在满脸写着无趣和失望,像个恶作剧失败无理取闹的小孩。
清水善踌躇,他对不同年龄应该具备的认知和行为知之甚少,实在也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该是什么模样,或许撇除刚才让他戒备的不适,太宰治的作为真的只是一种“稍微过分”的恶作剧?毕竟他的同事家里也不乏日天艹地猫恶狗嫌的熊孩子。
“要不要啊到底。”太宰治重复,双手已经不安分地在信纸上搓开一个口子。
此刻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参差不齐的树叶罅隙落入窗柩,以几百张散落的白纸为底,阴影漂浮在纸面上,是与平整干净的漆黑大理石地面完全不同的质感,太宰治就站在这片浮光跃金的树荫前,他的背影在风吹树晃的时候似乎也跟着轻盈跃动。阳光和树荫缓和了清水善的思绪,他接近太宰治,正要伸出手,却注意到了那片浮动的阴影中鼓鼓囊囊的坚硬倒影。
不属于窗外的枝丫,不属于人体的任何一个结构,与应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清水善猛地抬眼,他看到鸢眸少年戏谑上扬的嘴角,他看到对方毫无滞涩伸向背后的手,他看到抬起的手臂和冰冷的枪械,他看到漆黑的枪膛中旋转滚烫的子弹。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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