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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从珑的身型在静默的夜色中影单影只,她眼里映着的水光点像雕金佛龛里的一捧烛火,薛予盛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他颤抖着抱住她。
怀中的身体比他设想的还要柔软,薛予盛听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一种奇妙的庆幸笼罩住他,他们这样紧,似乎连心都靠到一块去了。薛予盛甚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在薄薄的衣料下,明明是这样微小的热度,但他仿佛抱着一团火。
沉从珑在他怀中未发一言,薛予盛却能听到她的哭泣,从她耸动颤抖的身体传来,一抽一抽,让他的心也上了绞刑架。
他们还在拥抱,薛予盛唇间发苦,仿佛他吻上沉从珑的脸,舔去她的泪。
他想安慰她,但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
薛予盛不许诺无法达成的诺言,尽管他曾亲眼见证祝纪青如何用温情将沉从珑俘获。
他垂下眼,声音带着雨幕的凉:“你去收拾行李吧。”
“等会我会带你走。”
沉从珑被他从这个怀抱里放出来,薛予盛定定望了她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向连绵雨幕。
她还站在原地,是那副愣怔的模样,声音要飘进风里:“薛予盛。”
她喊他。
沉从珑的声音从后方追过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疑问句化作休止符,薛予盛脚步顿住了,雨水打到他的脸上,他第一次发现雨是这样的湿,这样的凉。
沉从珑低声笑了两下,他无法再听下去了,仓皇跑进车里,胸口起伏。
换作他失魂落魄了。
沉从珑收拾的时候,薛予盛坐在车上静静地闭眼发愣,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眉目不似往昔风流倜傥,显得极为凌厉,像一尊煞神静默。
煞神的心不在沙场,薛予盛被红尘拖到地里,心里一件件往事被翻出来,往日的酸涩和苦楚被一桩桩成呈堂证供,定为陈罪,他越想,心越冷,掌心的冷汗冰凉闷黏,直到他感觉眼前刺目,睁眼时一片痛苦的刺痛。
像是因为爱恋而落泪的痴心者,流干了最后一滴泪,只剩下无尽的火烧般涨疼与针刺般刺痛。
可惜他没有哭,只是太阳让他双目前一片刺白,只是凌晨将尽,一束光不偏不倚照到他眼上,薛予盛在白光中懵懂,又恍惚中看清了。
雨停了。
现在空气中只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潮湿气息。
天边蒙蒙亮起鱼肚白,沉从珑收拾好行李,就坐在内宅门口的秋千上等他。
她衣冠楚楚,已经看不到昨晚情绪的影子,端庄的沉小姐望着走来的薛予盛,昨夜的无助、崩溃或愤怒,只同那场雨一般,随着时间流逝在风中了。
沉从珑随着他走近,礼貌地点点头,两人的距离又回到陌生人的交际距离,不是死对头的嫌隙,也没有半分温情。
沉从珑端庄有礼地请薛予盛帮她拿行李,她要最后一次关上沉宅的大门。
二人心知肚明,不久后,沉宅就会成为沉父贪污一案法拍的压轴,到那时,就不复往昔,真的再也见不到沉宅了。
薛予盛答应了,他看着她的衣摆纷飞,朝阳将她的背影拉得极长,她就这样背着光,稳步踏上了一层层台阶。
尽管如今主人已然式微,青砖玉瓦的沉宅,处处彰显着昔日世家的鼎盛权势,宅院上隐约能见繁复的山岚佛教纹样和墨青道教纹样印刻其间,随着朝辉流转光华。
似乎再过千年也不会腐朽,再过万年也不会没落。
沉从珑的身影在宅院面前显得格外渺小,而她只是深呼吸,像儿时每次推门一样,纤细的手指搭上门把手。
她呼吸一次,最后一次摸上沉宅的大门,青钢雕刻的把手刻着古朴沧桑的玉雕,沁心的凉顺着指尖窜上心间,像是落入一池冰水。
朝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门缝间落幕,一切繁华掩于门后。
沉宅的门,被沉从珑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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