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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那时候市面上洗浴中心很少,大部分居民还是在家门口附近的小浴池洗澡,而家属院里面这些大人孩子们则是在厂浴池里面洗澡。
浴池在食堂的后面,隐约记得门口还有一个卖馒头的,这是什么样的奇妙组合,说不清楚了。浴池左侧有一堆煤,导致浴池白的的墙壁看起来像是灰黑的。当然了,如果我们再往后面退,就可以看到浴池后面有一个“巨大的烟囱”,之所加上引号是那时候我们看它是儿童视角,如果二十年后它还在的话,未必就称得上巨大这个词了。
烟囱下面的锅炉房里,一位老大爷正在满头大汗的工作。
上官策和高君行正在附近踢足球,你一脚我一脚,脚下虽然踢着,但是两只眼睛却一直滴溜溜乱转。
浴池门口搭着一个白布,上面用红漆写着大大的一个男字,女浴池在离这里不到二十米远的另一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浴池的正在营业,有人进去也有人出来。
“你看见他进去了吗?”高君行一边把球踢给上官策,一边冲着浴池那边努努嘴。
“进去了,我都看见了!是王谦那小子!”上官策斜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浴池门口,那个样子,表明是不想干好事。
站在食堂门口准备兑换汽水的张仲淹,怀抱着一大提橘子汽水,眼睛却离不开正在踢球的高君行和上官策,看着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摇摇头抱着怀里的汽水离开了。
“你干什么找王谦的麻烦啊!”上官策开始还一副摩拳擦掌向牛羊的态度,可是转念一想,想一想这次战役为什么展开呢?到底是不是正义的,这些问题,他怕是还没想明白。从小他就是高君行身后的小跟班,从没想过为什么,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慢慢也习惯了这样的模式,有时候他也会问高君行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尽管知道自己问了也会是白问。
“你傻啊!你以为在欧阳欲晓书包里面塞情书的是谁啊!”高君行目不转睛的看着浴池在看看锅炉房,不等上官策提出下一个疑问,一把拽过他来,“你去,想办法把那个老爷子给引开!”
“我?”上官策内心独白——我何德何能?
“对啊,你去啊!愣什么?”
上官策有点为难的磨蹭到锅炉房门口,又为难的回头看看高君行,看到他正在冲自己做手势,催促着赶紧进去。上官策看着老爷子浑身是汗的后背,挠了挠头,深深长舒一口气,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往兜里一插,摸到了一叠小票,拿出来一瞧,原来是冷饮票。
那个年月想起来也真是黄金岁月,天冷了发护手霜,天热了发冷饮票,真是鳏寡孤独,老有所终。看到兜里这几张冷饮票,上官策计上心来,走进了锅炉房。
高君行一脚踩着足球,心里那个着急啊,眼看着上官策那家伙怎么回事啊,明明就在门口了怎么还不进去啊,怎么这么笨,就在他准备上前亲自出马的时候,终于瞧见上官策已经进去并且和烧锅炉的老爷子说话了。高君行紧张的看着锅炉房的两个人,嘀咕了一阵以后,就双双走出来了。
看到上官策领着老爷子一路走远了,高君行像是贼一样一溜烟钻进了锅炉房,此时的锅炉房鸦雀无声,高君行铲起一堆煤来扔进锅炉里面,随后是第二铲、第三铲、第四铲......因为煤被塞进去太多了,很快就有滚滚的浓烟开始冒出来了。
“咳咳咳......”高君行捂着嘴连,连跑带颠的跑出了锅炉房。
在另一个平行画面里面,澡堂里面一个个都光着条儿,有泡澡的,有搓背的,有冲淋浴的,还有坐在浴池边侃大山的,热腾腾的雾气中,气氛一片祥和。
再说我们此章节的主角王谦,这会儿他正泡在堂子里面,把毛巾搭在背上,哼着小曲搓着自己胳膊上的灰。
一个正在换衣服的人,本来正和对面同样和自己一样擦身上的人聊着什么,突然鼻子抽动了一下,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什么味儿啊!”
“什么什么味儿?”对面的人刚想说没什么味儿,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也感到了不对劲,赶紧接口说,“嘿,煤味儿,你闻到了吗?”
浴池外面,高君行和上官策蹑手蹑脚的在换衣间里面穿梭,先是在长炕上寻找着,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衣物。
上官策拿过一堆衣服,掀开看看丢到了一边;高君行巡视着一个个衣物间,看一个摇一下头,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嘿,在这里!”经过他们不懈的寻找,最终还是被上官策找到了那件熟悉的海军服,他拎起这件,冲着高君行喊,“这里!”
因为声音大了,引得人们瞩目了,赶紧又捂上嘴,只是瞪着眼睛冲着高君行招手。
听到上官策的动静,高君行蹭的一下来到了他身边,顺手抄起海军服下面的大裤衩,抱起来拉着上官策就往外面跑。
很快,在白色的雾气中,开始混合着蓝色的烟雾,然后这烟雾就渐渐的充斥着整个澡堂外的换衣间里面,霎时间,试衣间里面换乱成一片。有人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水渍,赶紧披着衣服就跑出来的;还有的顾不上穿上衣,拉着自己的孩子窜了出来;在澡堂里面的人们也感应到了外面的慌乱顾不上穿衣服就跑了出来。
澡堂里面的王谦看到人们纷纷往外面冲,也赶紧从池子里面出来,顾不上擦自己湿溜溜的身子,赶到换衣间。此时的换衣间里面乱成一团的,有小孩哭,有大人骂,王谦则更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试衣间里面乱转,“我衣服!我衣服呢!”
二十年后的今天,上官策站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间,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就像是玻璃外包装下的高楼压抑着向中间压迫而来,上官策抬眼看着蓝天上的白云,脸上的表情由轻松变得犹疑、再到沉重,嘴里面喃喃讷讷:抬起头没有梧桐树的天空,就不是属于我的天空。周围的各种车,飞驰着从他的身边开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的那些飞驰的汽车变成了上官策身后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影儿。上官策的脸渐渐的和我们观察他的视角形成了平行,双目中带着思索和迟疑,他的心在说话:我是谁?年幼的时候我就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我是谁?我到底是不是自己?从开始到现在,我就是高君行身后的一道影子?还是他身边不可或缺的弟兄?此时他的脑海里面交织出现年幼时的自己和此时的自己,有穿着裤衩背心,剃着板寸小小的自己跟在高君行的身后摸着鼻涕追逐着;有此时衣冠楚楚抱着文件,跟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的。脚步一步步向前走,最终他来到了厂家属院的门口。
“上官助理!”后面有人在叫他。
回头看到一位同样衣冠楚楚几乎没有任何辨识度的人,抱着一个文件包气喘吁吁的过来了,来到上官策的跟前,“收购文件。”说着把文件包递给了他。
接过文件包,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笔直的大路上,上官策回头看着树影婆娑中管道阀门厂那几个年月久远显得斑驳的牌匾,心里一霎时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此时应该像是电视剧、电影那样响起一阵悠扬的曲子,才符合自己此时的心情。
好吧,如果走进这件家属院,必须要放一些符合上官策心境的曲子才算是完美的话,那必然是宗次郎《故乡的原风景》。悠扬的陶笛声,隔着淼淼的水雾,踏着回忆一波波的袭来,伴随着他的脚步,地上印着梧桐树的影子,仿佛是时光的河,一处处熟悉的场景,没有变,但是一处处都残破、破败,这或许比巨变更让人接受不了。
走过门洞,踏完布满回忆尘埃的楼阶,开到自己家的门前,伸手想开门,可是发现并没有带钥匙,抬手敲门。
“谁啊!”里面是妈妈的声音,自从长大以后,这样的声音越来越熟悉,少年的时候可能会对身影更熟悉,但是现在只能熟悉声音,从微信里面、电话里面传来的一声声的问候,是我们最熟悉的,难以忘怀的。
“我!”上官策想了想,又说,“开门。”
“哎呀,儿子回来了!”
想象着此时的老妈应该是在厨房里面忙活着,听到敲门声,听到是自己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菜铲,在围裙上擦擦自己的手,忙不迭的跑来给自己开门。想到这里,上官策不由自主微笑了。大门打开了,看到妈妈穿着半新不旧的t恤,头发一丝不乱,还带着一个金边的眼镜,大概是老花镜吧,没穿围裙,和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看到自己,一脸笑。
“傻站着?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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