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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喏,是不是火降下去了?”楚龙吟在那里坏笑。我和楚凤箫一起瞪向他,他立刻住了口,换上一副严肃正经的脸:“现在我再来说说案发时这几个重大嫌疑人都在做些什么罢。由于胡泽夫的死亡时间在寅初至辰初这段时间之内,府内几乎所有的人尚在睡眠中,所以几乎没有人有不在场的确凿证明。而其中这几名最有犯案嫌疑之人都是在辰时二刻(即早上七点半)时齐聚于前厅用早饭——从起床到前厅这段时间,每个人又都有随身伺候的下人可以证明其并未离开自己房间半步。”“吃罢早饭,孙光俊与胡夫人各自回房,胡泽生与胡泽人在府内书房闲谈,皆有下人可作证。之后胡泽生离去,胡泽人在书房处理府中内务杂事,一直到巳时左右,胡泽夫的尸体被府中下人发现。”“然而有一点值得注意,据胡泽夫的长随口供:一般情况下,每日早上辰初(即早上七点)时候,这名长随都会过来伺候胡泽夫梳洗,而后至前厅用饭。然而昨日胡泽夫临睡之前曾叮嘱他今日早上不必过来伺候,早饭也请其他人先吃,不必等他,于是到时辰时这长随便没到这石室来。——胡泽夫为何不令长随前来伺候,此处是一大疑点。”“另还有第二个更为可疑之处,”楚龙吟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胡府一名巡夜小厮,于今晨寅时一刻左右巡经石室天窗前附近,因不慎脚下绊了一跤,担心吵醒了胡泽夫,静了半晌之后便壮着胆子从天窗外向里探了探头,见胡泽夫睡在床上,那门却未曾从里面上闩!”楚凤箫闻言插口:“这小厮之言当真可信么?不过是往里看了几眼,如何就会刻意注意到门有没有上闩呢?”楚龙吟笑道:“我也是这么问他,原来是这小厮此前有一回巡夜不小心触了胡泽夫的霉头,被胡泽夫赶出来拿着那闩门用的铁棍子打了一顿,因而便不由自主地多注意了那门闩两眼。——接着说这一次,这小厮见门未上闩,便当是胡泽夫忘了,反正是在自个儿府中,应当没人有那个胆子去他那屋里行窃,再说他那屋里也没放着什么值钱东西——这小厮当时如是想,便未曾往心里去,依旧往别处巡视去了。至后来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掉了一串钱,便一路按巡夜的路线往回找,正找到方才摔了一跤之处,果然找到了那串钱——想来是那小家伙被胡泽夫打得怕了,又担心吵醒胡泽夫,便再次往那石室里看去,就见那门已经被人闩上,但是床上的胡泽夫却不见了踪影!小厮只怕胡泽夫发现他在外面乱跑又挨毒打,便想也不敢多想地落荒而逃,逢谁也不敢多提此事。——这第二次往里看的时间约是寅时四刻(即凌晨四点半)左右。”楚凤箫便接口道:“也就是说,寅时一刻至寅时四刻这段时间内胡泽夫尚未遇害?!只是为何门却已经从内部上闩了呢?且胡泽夫又去了何处呢?”楚龙吟笑:“没看到尸体就是没遇害么?或许那时胡泽夫被人骗出了石室先遭杀害而尚未被分尸,又或许他的尸体就藏在那床榻之下——小凤儿,你可仔细查看了床榻的下方么?”楚凤箫脸上有些不大自然,低了头道:“只看了床榻之上,被褥凌乱,确似睡过人的……”“胡泽夫被肢解的第一现场究竟是石室还是另有他处——这一点你可问过了秋水?”楚龙吟又问。楚凤箫声音也低了下去,道:“不曾问。”“致胡泽夫于死地的致命伤在何处、是什么造成的,你可问过了秋水?”楚龙吟再问。“不曾问。”楚凤箫答。楚龙吟摇了摇头,敛去了笑意,淡淡地道:“小凤儿并不是粗心之人,甚至聪明细腻远为我所不及,只是缺乏定力,易被其它事左右心神。——今日你就跟在我身边罢。”言外之意……他不让楚凤箫再单独调查线索了。楚凤箫低声应是,不再言语。尽管这兄弟两个是孪生双胞,出生时间差不了几分钟,可这楚龙吟当真正经起来却有着十足十的大哥气势,就好像一柄撑天大伞,将自己的弟弟完完全全地罩在了他的威严之下,莫说是楚凤箫不敢多言了,就是站在身边的我也被楚龙吟这虽然淡淡的却有着一股无形的冷冽霸气的气场冻得打了个寒噤。这个男人……怎么好像越来越有些可怕起来?一时间我竟觉得他嬉皮笑脸耍流氓时的样子倒显得平易近人了。致死原因楚龙吟喝了口茶,恢复了脸上笑意,然而却不再是那坏兮兮的笑,只是淡淡的、看上去与常人没什么两样的笑,道:“床上没有胡泽夫的人,门又从里面被闩上,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寅时一刻至寅时四刻之间,凶手曾经进入过屋内,并且将门从内部闩住,制造了一间封闭之室。而胡泽夫若当时还活着,不可能无缘无故躲到床下去,且若他当时不在屋中,则更不可能将门从内部闩上,否则他就回不到屋中去了。所以,床上没有胡泽夫、门被从内部闩上这两点足可证明一个事实——胡泽夫当时已经死亡,而凶手在小厮往室内看的时候正同胡泽夫的尸体一起隐于床下;或者,胡泽夫当时已经死亡,凶手及尸体却未在这屋中。总而言之,胡泽夫于寅时一刻至四刻之间已经死亡是可以确认的了。”“而在若非亲信、半夜三更胡泽夫不可能主动将石室门打开放人入内的前提下,犯罪嫌疑人的范围也落在胡泽人、胡泽生、孙光俊和胡夫人这几人的身上。”楚凤箫似是抛开了杂念,凝眸细想着道,“凶手很可能借口骗胡泽夫开门之后将其杀害,暂时藏于床下——因凶手是胡府中人,必然清楚小厮们巡夜的时间,甚至有可能为了实施杀人计划,早就暗地里观察过数日,正赶在巡夜小厮不在附近时敲开胡泽夫的门,而后待第二轮巡视过后再对胡泽夫进行肢解——这一点还需待会儿向秋水证实肢解现场是否就是石室才能确定。”“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将胡泽夫骗出门来,在另一处将其杀害并肢解,而后转移尸块回至石室——只不知他如此做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既然碎了尸且还要移回石室,那么从内闩住室门岂不是多此一举之事么?”楚龙吟笑道:“我已令人彻底搜查胡府各处去了,相信凶手夜间作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另外,伙房还当真丢了把菜刀,正是今早才发现丢了的,看样子分尸的凶器是它无疑了。”楚凤箫看了他一眼,道:“秋水这会儿想必已经将那尸体拼得差不多了,且还有诸多疑问需要问了,你……要过去看看么?”楚龙吟不禁坏笑起来,若不是我眼尖,只怕根本不易发现他眼中藏着的那么一丝丝宠溺,就好像在心疼刚被他的严厉吓到的弟弟一般,只不过他完全用他那流氓牌的坏笑遮掩住了,没有流露一丁点儿出来。他由椅上起身,吊儿郎当地走到楚凤箫身边,将胳膊一伸,搭住楚凤箫的肩膀,懒洋洋地道:“唉唉,当个知府大老爷我容易么……这么热的天儿还得来回遛腿儿。师爷,搀老爷我过去罢,老爷实在没力气走了。”楚凤箫推他:“闹什么呢,这是别人府上,让人看到成何体统?!连个知府的威仪都没有!我可丢不起这个脸!手拿开!”“屁的威仪!老爷我在谁家都是这个样儿!”楚龙吟无赖般地硬是箍着楚凤箫的肩往外走,还可恶地用那只手去弹他圆润的耳垂儿,直到当真把楚凤箫惹得火了,照着肚子来了一拳,这才不满地嘟哝着收回了胳膊去。石室内,庄先生的人体拼图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胡泽夫的尸体终于有了大致的轮廓,果然是胖得可以,粗略看去这家伙怎么也得有二百来斤重。楚凤箫一进门便去查那床榻下面,显然对方才楚龙吟的话还在耿耿于怀,楚龙吟只是站在那儿摇着扇子看着他坏笑,等他查毕才问道:“如何?可有线索?”楚凤箫将床罩一掀,道:“有一点可以确定了:那小厮第二次往石室内张望的时候,胡泽夫与凶手并不在床下——这是一张十二足榻,榻长约六尺,宽约四尺半,足与足间距离分别为两尺和一尺半,胡泽夫如此肥胖,根本不可能被塞入榻下!也就是说,那小厮第二次往石室内看时,凶手和胡泽夫都已不在室内了!”而后又问向庄秋水:“可知胡泽夫的致命伤在何处么?”庄秋水指向胡泽夫的胸膛部分,道:“死者心口处被利器所刺,应是致命之伤。”“可能推测出是什么利器么?”楚龙吟问。“此利器较筷子更细更坚,多像长钉一类器物。”庄秋水道,“另外,死者鼻孔里有蓝色丝状物、颈上有带子勒过的痕迹,疑在生前曾遭人用巾帕亦或丝被等物掩住口鼻及用勒颈方式以令其窒息——然而此绝非致命死因。”蓝色丝状物——我同楚家兄弟的目光几乎同一时间投向了石室中胡泽夫的那张床上——正有一只蓝色丝套罩着的软枕!“这就怪了……”楚家兄弟异口同声地道了句,楚凤箫做了个恶寒的表情,表示和楚龙吟心有灵犀令他十分倒胃口。楚龙吟一边照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一边严肃正经地道:“既然凶手曾经用枕头捂住胡泽夫口鼻以及用带子勒他的脖子企图令其窒息而死,却为何又在他心口上扎了一下?最后还要分尸呢?……秋水,分尸之处是在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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