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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晚疼的一时惊叫出声,额头冷汗往下流,脸色也有些苍白。娄闽宁却撕扯了两条纱布,将她的脚踝处细细包缠了起来,这才道:“已经正好骨头了,只是宁哥哥此刻手中也没带着跌打药膏,等回头再抹药。”他说着站起身来,见顾卿晚坐在美人榻上,便探手扶着她的后腰,道:“躺着,脚上莫要用力!”他的声音很平和,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口吻是强势的。顾卿晚也确实不舒服,乖巧的将身子靠在他的手臂上,任由他带着躺在了美人榻上,又往她后背塞了个秋香色绣福字的大迎枕。令她躺好,娄闽宁又将她受伤的腿放直了,安置在榻上,这才在一旁坐下,拿了一方素白的帕子,给顾卿晚擦拭脸上渗出的汗水。他这样细致入微,顾卿晚心里那些心虚的感觉又冒出头来,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着眼帘,好似在盯着伤了的腿看,口中说道:“方才你说周睿死了,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为我正骨,专门那样说,吓唬我的吧?其实,他没死?”见她如是问,娄闽宁倒轻叹了一声,道:“晚晚,你觉得宁哥哥会拿这种事胡言乱语的吓唬你吗?”顾卿晚闻言总算是惊愕万状的看向了娄闽宁,道:“这么说,周睿竟然真死了吗?可我并没下重手啊,他是如何死的?”她说着面色愈发苍白起来,声音有些发抖。虽然那个周睿险些玷污了她,她对他的死半点同情心都生不出来,可是周睿的身份摆在那里,首辅宰相家的嫡出长子,他死了,周家和吴国公府岂能善了?她是不是也要陪上一条命去?见顾卿晚怕了,娄闽宁却坐在了美人榻边儿,伸手握住了顾卿晚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道:“别怕,他死便死了,本就是该死之人!”娄闽宁说这话时,面上依旧带着些许清俊的浅淡笑意,抚着顾卿晚的手,一下下带着足够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的话口气很淡,可话语中的冷凝狠厉之气却不容置疑。顾卿晚听他用这样清淡的口气说出此等话来,莫名的,心里的慌乱竟然就散了,略舒了一口气,问道:“周睿是怎么死的?难道是我用力太猛,令他失血过多?”娄闽宁却摇头,道:“据我所知,周睿被小厮们送上岸,包扎后没多久就清醒了,他不是死在你手。”顾卿晚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要为周睿这么个人渣,背负上一条人命,想起此事来便胸口发堵呢。周睿根本不值得她为他脏了手!“那他是如何死的?难道是宁哥哥……”顾卿晚禁不住瞧向娄闽宁,探究着他的神情。娄闽宁摇头,道:“周睿应该是死在燕广王之手。”他言罢,话语略顿了下,这才又道,“即便燕广王不杀他,宁哥哥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义亲王府。”顾卿晚却一愣,抿了抿唇,有些迟疑的道:“秦御他杀了周睿吗?那他……”“你很担心他?”顾卿晚的话没说完,娄闽宁握着她手的大掌便略用力,死死抓住了她。顾卿晚的话顿在嗓间,禁不住略吸了口气,道:“疼。”娄闽宁一瞬间便松开了她,只是手依旧坚持握着她的,任顾卿晚抽了两下也没能抽开。他目光沉沉,固执的盯视着她,好似不问出个答案来,便不会轻易罢休。顾卿晚被他盯的愈发不自在起来,心里又有些烦躁。她根本不是本主,这具身体也并非她强占来的,她莫名其妙的就从娇娇女变成了如今的顾卿晚,不仅苦难重重,还要代替本主承担一切磨难和责任。她又有什么错,这么辛苦的挣扎生活,还要不时的背着负心的罪责?就算有人欠了娄闽宁的情,那也是本主,和她什么相干?更何况,顾家的覆灭是皇帝下的旨意,皇帝乃是太后亲生子,虽然母子关系传言不怎么和睦,但顾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人家,作为首辅宰相之家,秦英帝收拾顾家,顾卿晚不信太后能够不知,更不信镇国公府会提前不知情。镇国公府若然提前知道,却半点口风都没透出,还冷眼看着顾家倾覆,娄闽宁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不管因为什么,关键时刻没有在顾卿晚的身边,某种程度来说,他已经负了顾卿晚。此刻他回来了,可物是人非,顾卿晚已经不可能再跟着他,过去的,哪怕再多的情深意切,都只能算过去了。除非顾卿晚愿意为妾,可她不愿,且依着顾卿晚对本主的了解,本主只怕也是不会愿意的。这样来算,她真不欠娄闽宁什么,也犯不着承受他这样逼问的目光。顾卿晚想着,狠狠将手从娄闽宁的手中抽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微显清冷,道:“不管怎么说,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秦御杀周睿,也是因我之故,为我招惹上了麻烦,我担心关心他再正常不过了吧?这难道有什么不行吗?”娄闽宁见她如是,一双清湛的眼眸中好像有什么破裂开来,脸色一时也有些苍白起来。他盯视顾卿晚不言语,顾卿晚便也微微捏着拳头,固执的看向娄闽宁,画舫中的气氛有些凝滞起来。片刻,顾卿晚才率先开口,道:“宁哥哥,我们……”她是想着和娄闽宁说开的,她和他已经不可能了,没必要再这样耽搁纠缠下去,空耗了心力。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永远不可追,错过了,便是再不甘心,也无法挽回。然而娄闽宁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豁然站起身来,道:“我去给你弄个冰袋敷敷脚踝,你且等着。”他言罢,竟然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匆就去了画舫东边角落置放的冰盆处,将帕子摊开在掌心,捡了几块碎冰放在了帕子上。从顾卿晚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颜,清冷的容颜,鬓角有些微湿,惯常舒展的眉心,此刻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皱成深深的纹路。他一向姿态端雅从容,浑身都是刻进股子里的从容不迫,优雅闲逸,做事从来精细,很少出错,更很少在人前露出半点失礼来。然而此刻他用手捡起冰盆中的冰块,竟然忘记了用放在冰盆里的钳夹。徒手捏着碎冰块来,冰水难免沿着指尖滑落,不一会便晕染了一小片衣袖,他竟好似没察觉。见他如此,顾卿晚张了张嘴,原本要说的话,突然便又有些说不出口了。倒是娄闽宁包了冰包过来,将那一团冰放在了她的脚踝上轻轻覆着移动。他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看上去已没了方才的失措慌乱。忽而抬眸看向顾卿晚,道:“周睿的事,你不必担心,宁哥哥虽然不知道周睿具体是怎么死的,却相信燕广王既然敢动手,便留了后路,不会出大事的。”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下,方才他明明是恼了的,这会子倒主动宽慰她,这让她心里有些发软,禁不住点了点头,道:“今日谢谢宁哥哥相救,可你是如何寻到我的?”娄闽宁将冰袋又换了个位置,这才道:“宁哥哥听闻你也来了义亲王府便前去园子中寻你,不想寻到流连湖畔时,倒撞上了周睿出事,被小厮送上岸,安置在亭中。宁哥哥心中有些不安宁,便在送周睿上岸的那画舫中走了一圈,然后捡到了这个。”他说着从袖囊中取出一物来,摊开手掌,顾卿晚望去,却是半截断了的雕刻成文竹的木簪头。她略愕了下,忙抬手抚了抚发髻,果然便只摸着了一截端岔,那断木簪头,正是她头上所用木簪断掉的那块。今日一早出门,她带的便是这根木簪,娄闽宁一早寻过去,还和她一起用了早膳,凭借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自然能从那断木簪头,猜测到她曾经躲避在那画舫上。“宁哥哥寻到这个,想着你在仙岳楼上和周家姑娘交恶的事儿,便知道周睿那样,多半和你有关。宁哥哥是知道你会凫水的,便猜你伤了周睿后,大抵是藏身在了画舫,也跟着上了岸,然后趁人不备,离开了。所以宁哥哥便没往仙鹤亭那边寻人,只在园子中找你,后来听到有贼人闯了义亲王的书房,宁哥哥便带人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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