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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高朗和范阳洲共事多年,知道他的确是不喜欢那些场合,也劝道:“我在那儿看着呢,不会让他们闹叶矜闹太凶的,放心吧。”范阳洲还是微笑道:“没事,我是自己想去。”沐川拍手笑道:“稀客呀稀客,怎么,不养生了?”他拿眼睛看叶矜。叶矜被他一激,挽起袖子,”老子年富力强!”沐川叫:“温小煦,你们叶同学今天可是改头换面了,咱们要不要把他搞趴下?”一只六线风鸟突然立在了杯壁上,抖擞着翅膀,头上的羽毛一晃一晃的,好不神气。沐川伸了一根手指,那只六线风鸟就主动跳到了上面,收了翅膀。黑豆一样的眼睛打量着叶矜,竖起它的小翎毛。卫高朗看他们这对夫妻基本不出席这类活动,怕玩得太刺激吓着了人家,特地选了一个只对哨兵向导开放的清吧,还保守地先点了几听面向哨兵特制的啤酒。因为哨兵的体质问题,他们对咖啡因和酒精一类的东西响应得很快。也就是说,哨兵喝酒很容易就能达到醉的效果,反而比普通人还不如。两个小时后,叶矜后悔了。沐川耀武扬威说要喝酒,谁知道竟然这么菜鸡,两箱酒就放倒了,面红耳赤一个劲地缠着石天成要亲亲。叶矜揉着太阳穴,觉得脑仁疼,他是来喝酒的不是来看人秀恩爱的。或许人一旦有哪方面不幸,日常那些微不足道的别人的幸福都变成了扎进肌肤的小刺,触碰就是一手血。叶矜不由得悲从中来。不怪范阳洲,他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这个家的事。他们从来不吵架,也不拌嘴,循规蹈矩相敬如宾。明明双方都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觉得还能过下去,范阳洲却不堪忍受。叶矜眼眶一红,猛地灌下去一听酒。温煦拿着个易拉罐大着舌头找他碰杯,絮絮叨叨:“诶呀诶呀,沐川这一对简直没法看啊,你说是不是叶矜,是不是?”他酒一上头就开始话唠,叶矜知道这人也开始神智不清了,敷衍道:“是是是。”温煦忽然杯子一扔,伏在他肩膀上嚎啕:“我也想有一个向导啊啊啊,你们这些走运的家伙,捉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他溜走……”叶矜看他哭着哭着都唱上了,把他肩膀一转对着沐川:“你对他们唱去,别找我。”卫高朗还肩负着把喝懵的人送回家的任务,一副大家长的做派,只意思意思喝了几杯,坐在了范阳洲身边。范阳洲面前的酒一滴都没被碰过。他看着不远处手下几个年轻人闹腾,感慨:“诶,不知道以后还镇不镇得住这群小兔崽子。”范阳洲笑道:“正式场合他们还是很有分寸的。”卫高朗扭头看他,“阳洲,我是说我。”卫高朗现在已经二十九了,哨兵,未婚,没有向导,每一个字都仿佛走钢索。范阳洲比他后进组几年,从来没看见过他和任何一个向导有特定联系。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有的,向导太少了,范阳洲那样也许才是少数,多数哨兵只能靠着人工向导素过完三十岁之后的人生。卫高朗凭借自己的才干,找到一个匹配的向导也并非难事。然而他为什么至今独身,那不是范阳洲能问的问题。范阳洲抬头,道:“组长,你不打算……”卫高朗苦笑,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我三十岁之前肯定会不干了,也许转去做幕后,也许脱离公会,还干下去,非把自己玩死不可。阳洲,我和你不一样。”范阳洲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卫高朗长叹了一口气,郑重地看范阳洲,“我卸任之后,这群小兔崽子就交给你了。”没有向导的哨兵到了三十岁这个临界点,就好像是失去了方向盘的高速赛车,极少数极幸运地能勉强还在轨迹上前行,大部分撞上障碍物粉身碎骨。纵使他是经验丰富,能力优秀的哨兵,也不得不要面对要么发疯,要么再也不使用能力的选择。就算是再也不使用能力,能力失控也是迟早的事,没有一个结合向导就是如此了。范阳洲突然感到一阵迷茫,现在他有自信只凭精神连接就能掌控叶矜的能力,可叶矜到了三十岁呢?那时候,能力已经不在巅峰期的他真的有把握牢牢锁死叶矜的界限,不让他发狂吗?他现在这样自信,不过是因为叶矜离三十岁还远着。然而仔细算,也不远了。他认识卫高朗的时候,卫高朗不过也只是叶矜这个意气风发的岁数。卫高朗用力地拍了拍范阳洲的肩膀,“阳洲,任重而道远啊。”范阳洲点头,同样郑重地回答:“你放心。”那边欢天喜地,这边气氛却莫名沉郁,温煦被叶矜一顿嫌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屁股一挪坐在了他们旁边,趴在吧台上笑嘻嘻地问:“组长和副组长在说什么呢?”卫高朗清清喉咙,“诶,说叶矜呢。“他指了指那边挽着袖子一挑二的人,“你们家叶矜没想到还挺能喝的啊。”范阳洲张张嘴,“我也没想到,他平时在家也不喝酒……”温煦嘴巴张成一个o型,“不会吧,叶矜很能喝的啊。”他大手一挥,“在塔里的时候,我们,我们不是毕业晚会吗,叶矜他一个人,喝趴了一个班,从此威名远扬!你以为为啥同期生都知道叶矜的名字,仅仅是因为他有鹅吗?”他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唔,也有这种原因啦。”他嘿嘿傻笑,“我没告诉沐川哦。”卫高朗察觉到范阳洲困惑的表情,问:“你也不知道?”范阳洲沉吟了一阵,默默道:“我不知道。”卫高朗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诶,温煦你早说嘛,下次喝酒就一定要拉叶矜去了!”夜袭叶矜的加入使得这次的续摊结束得分外快,卫高朗给各人的驾驶工具检查了自动驾驶系统设定是否正确,挨个叮嘱了注意安全明天不要迟到,送走了他们。叶矜和范阳洲没事人一样自己走出了酒吧,夜里一点了,起了夜风,叶矜搓搓胳膊,蹦跶着开了车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室。范阳洲发现叶矜并不是温煦所说的那样千杯不醉,比如,他虽然神情自若,却忘记了系安全带。他们两个人都是战斗系统出身,对安全保障问题都分外地重视,叶矜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范阳洲说:“叶矜,你忘了安全带。”叶矜愣了一下,才七手八脚去找安全带。范阳洲看不过去,叹了一口气,帮他把安全带系上了。叶矜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范阳洲抬头,“怎么了?”叶矜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此刻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他嘴唇艳红,眼眶湿润,脸上被阴影覆盖,只有目光闪烁,呈现出一种范阳洲从未见过的妖异感。叶矜凑到他耳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吐出的气息像是沙漠里的风。仿佛没指望范阳洲回答一样,他很快抽回了手,头转向车窗外。范阳洲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他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半晌,叶矜揉揉太阳穴,道:“我喝多了,我们回去吧。”车入库之后范阳洲上二楼开灯,灯亮起来的那瞬间觉得整个房子都很陌生,他想了想,才想起今天白天叶矜把二层一分为二的壮举。他笑了笑,小明在这道国境线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身子,发现大白不在,壮着胆子用手拍了拍隔壁的地板,回头求表扬一样地看着他,像是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似的。范阳洲招呼它,“回去吧。”叶矜换了鞋上来,大白一个振翅,飞到了自己领地的那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看小明,梗着脖子,那是一种威慑的动作,小明委屈地游回了范阳洲身边。叶矜干咳一声,说:“你去先去洗澡吧,我去露台收收衣服。”说完一人一鹅转身上了露台。范阳洲洗好澡,把衣服放在脏衣篮里,却又怎么也搞不懂,浴室没有一分为二,脏衣篮也只有一个,叶矜是默许了浴室还保持现状么。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都有点好笑自己为什么为了这点小事坐立不安。叶矜过来敲敲门,说:“你的衣服我放在桌子上了。”范阳洲扭头,说:“好谢谢你。“叶矜走过去,范阳洲闪身让他,他就带着自己的睡衣进淋浴间去了。范阳洲看着玻璃门浮起的雾气,还是左右为难。他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把握不了什么叫做合适的距离感,范阳洲沉吟了一会儿,把叶矜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一起带出去洗了。他设置好了洗衣的程序,回来敲了敲浴室的门,道:“叶矜,你喝了酒,洗澡不要洗太久。”叶矜隔着玻璃答道:“好。”半夜,叶矜睡到一半,突然做梦被一颗巨型陨石砸中了,被压在了一个坑下面,感觉胸闷气喘,怎么爬都爬不上来。他想要抬起那块陨石,那石头却毛绒绒的,滑溜溜的,怎么都不好上手。毛绒绒的?叶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小明抱在怀里,准确地说,是牢牢地箍在了怀里,怪不得他喘不过气。小明见他醒了,讨好地凑过去用头蹭它,一脸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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