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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宅那宽敞敞、亮堂堂的厨房里,暖烘烘的灶火正烧得旺,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满室都是饭菜的馥郁香气。蔺颜身形纤细,身上规规矩矩系着一条蓝白相间的格子围裙,手中紧紧捏着手机,听筒贴在耳畔,人却像被施了定身咒,直愣愣地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落寞与失望,平日里灵动的双眼此刻也黯淡无光。
这时,夏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厨房,手里还拎着一兜新鲜洗净的青菜,打算添一道清爽的时蔬。她满心欢喜地准备着年夜饭,压根没注意到蔺颜那异样的神色,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开口问道:“承远怎么说,快回来了吗?”
蔺颜听到这话,像是被猛地拉回现实,身形微微一颤,神色瞬间变得有些窘迫,嘴唇嗫嚅了几下,才轻声说道:“阿姨,师兄说他不回来吃年夜饭了。”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失落。
“什么?”夏芳手上的青菜差点滑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接着迅速绷紧了脸色,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与焦急。她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拨出穆承远的号码,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大过年的不回来吃年夜饭,到底有啥要紧事。”
电话刚一接通,夏芳积压在心底的不满瞬间如火山喷发般倾泻而出,她劈头盖脸地质问道:“儿子,你到底是接了多重要的应酬,连年夜饭都不回来吃?前日我不是特意叮嘱过你的助理,今年不管碰上什么天大的事,都得把那些应酬统统给你推掉,他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干脆就换个助理!”那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也藏着身为母亲对儿子满心的期待落空后的委屈与愤怒。
夏芳的话音才刚落下,电话那头便隐隐约约传来机场里催促乘客登机的广播声,机械又急促。她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死结,满心疑惑与焦急瞬间被点燃:“你在机场?”这话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音,像是不敢相信儿子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居然不在归家的路上,而是身处机场。
穆承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平淡,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稀松平常之事:“是的,这几天太忙,忘记跟您说一声,我去潮镇陪姨婆过年。”短短一句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夏芳心间掀起惊涛骇浪。
听到这话,夏芳只觉得一股怒火“噌”地一下蹿上脑门,气得不行:“你说什么,原来你不回家吃饭,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而是去陪那个老婆子过年?”她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尖锐得有些刺耳,满心都是对儿子这一决定的不理解与气愤,在她看来,阖家团圆的年夜饭远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是去陪一个常年不在身边的姨婆。
穆承远听出母亲话里的不敬,语气微微一沉,声音淡淡,却似乎在认真地提醒道:“妈,那是我爸的小姨,把他养大的小姨,您别忘了,她也算您半个婆婆,您要尊敬她。”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可话里的分量却不容小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夏芳,有些情分、有些敬重是不能被忽视的
。
碍于蔺颜就在身旁,夏芳即便内心翻涌着滔天怒火,也必须全力维护好穆家女主人那一贯优雅从容的形象。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试图将满腔的愤怒强压下去,可牙关还是不自觉地紧咬,腮帮子微微鼓起。
“我不管她是谁,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夏芳开口,声音虽刻意压低,却依旧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颤抖,“蔺颜特意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她为了你,一大早便钻进厨房,又是洗菜切菜,又是煎炒烹炸,忙得脚不沾地,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松鼠鳜鱼,每一道菜里都饱含着她的心意,你就这么忍心辜负人家?”说到这儿,夏芳眼眶微微泛红,既是气儿子的任性,又像是在心疼眼前这个懂事的姑娘。
然而,电话那头的穆承远却好似铁了心一般,不为所动。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那你和爸多吃点,我要登机了,先挂了。”话落,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机械忙音,夏芳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整个人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而茫然。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单调的忙音,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向姚峰说过的话:“你那儿子,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怕是不好管喽。”看来,还真让他说中了,自己这个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如今是真的长大了,翅膀硬得都不听自己的话了。夏芳满心的无力感与挫败感,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失落与不甘。
这时,穆父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担忧,脸上带着几分严肃问道:“怎么,他又不回来了?”声音里带着长辈对晚辈行为的关切与疑惑。
夏芳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先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随后没好气地开口:“替你去潮镇尽孝了。”话语中满是对儿子此举的不满与埋怨,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她觉得,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儿子放着自家的年夜饭不吃,跑去陪姨婆,实在是不合情理。
发泄完情绪,夏芳猛地想起蔺颜还在旁边,急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脸上瞬间堆起了满满的笑意,快步走到蔺颜面前。“小颜,不好意思啊!”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歉意,眼神里满是关切,“承远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呀,一直惦记着他姨婆一个人在乡下过年孤苦伶仃的,心里实在放不下,所以他……”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轻轻拍了拍蔺颜的手臂,试图让这个蔺颜心里好受些。
蔺颜听了,脸上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语气轻柔而又真诚:“没关系的,阿姨,他不回来陪你们,我陪你们也是一样。再说我爸妈都去国外了,我一个人过年也挺冷清的,能和你们一起,我特别开心。”这番话,说得真诚又暖心,让夏芳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几分。
夏芳被蔺颜的善解人意打动,眼眶微微泛红,她轻轻抓起蔺颜的手,紧紧握住,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姑娘,眼里满是赞赏与喜爱:“多懂事的孩子,你这个儿媳阿姨认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无论怎样,她是真心认可了这个未来的儿媳。
穆父在一旁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此刻也走上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附和道:“这么得体大方的儿媳妇,叔叔也认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准备一下吃年夜饭吧。”他的声音沉稳而温暖,试图让这个原本有些尴尬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那好,叔叔阿姨,你们先出去,我这边收拾一下就好了。”蔺颜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有条不紊地说道。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失落,却又表现着得体大方,不露出任何破绽。
穆父和夏芳相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了然,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等穆父和夏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厨房门口,蔺颜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失落,有难过,更多的却是无奈。她心里清楚,苏语就在潮镇,也更明白穆承远去潮镇的真正目的,哪是什么单纯的尽孝,不过是为了去见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罢了。想到这里,蔺颜的眼眶微微泛红,心里一阵酸涩。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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