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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第2页）

&esp;&esp;听到这里的云裳手心冰凉。她记得曾托夜莺打探到的消息，容裔生母本是先帝的媵妾，一次在御花园中与高宗偶遇，被高宗临幸，这才生下容裔。

&esp;&esp;不过容裔出生时钦天监谶言其“贪狼星降世，必危主座”，兼之当时御史台不知怎的揪着父淫子妾有伤体统作文章，以致于高宗对荀氏母子十分不喜，发放到了掖庭自生自灭。

&esp;&esp;现下想来，那“花园偶遇”与御史台的发难，不一定是巧合了。云裳不曾见过荀氏，但她从容裔的五官上看得出，他继承了极其出色的骨相，只是掩在男子特征明显的英厉之下，寻常难以察觉。

&esp;&esp;容裔的母亲，能让太后都为之忌惮，必是位见之难忘的美人。

&esp;&esp;云裳手心不自觉蜷起，听着一丈地外放肆的笑声，反而觉得悲凉。

&esp;&esp;犹其每当容裔说到母亲二字，云裳听得出他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物伤其类，她有种想上前掩住他嘴、不让他再自揭伤疤的冲动。

&esp;&esp;可她的脚好像踏在一片陌生而恐怖的区域，由不得她动弹，容裔仍低低诉说着：“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我从那泥沼里捞出来，我从前有多感激你，后来就有多恨你。”

&esp;&esp;“说到底，你不过是看中我娘对太后的忠心，想挑一把趁手的刀罢了。”

&esp;&esp;“没错，”隽从心很乐得在容裔伤口上撒盐，“你娘很傻，被太后算计了还一心报主，这也没办法，谁让婉家对她爹娘有恩呢，上辈人做奴才还不尽的，她当然要结草衔环接着还，容九浔，你娘天生就是奴才命。”

&esp;&esp;容裔抬眼，隽从心喘着漏风一样的喉咙，恶毒地接上后半句：“你也是天生的贱命。所以，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你还是应该感谢我。”

&esp;&esp;他说完这番话，便做好身上多出几个血窟窿的准备，左右容裔不会放过他，那么能在死前多刺激他几回，隽从心何乐而不为。

&esp;&esp;然而想像中的暴怒并没有发生，容裔嘴角的笑从始至终就没消失过。“当然，老师的大恩，我必百倍答报。”

&esp;&esp;摇曳灯影下的两个人，一个身陷囹圄，一个心陷囹圄，此刻笑面相对，如同两个疯子。

&esp;&esp;“你……”隽从心忽从容裔的笑中察觉出不对，他从前每次来都是心怀怨恨，哪怕压抑得再深，眼神也是骗不了人的。

&esp;&esp;可今日容裔眼中恩怨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中取栗的癫狂。

&esp;&esp;隽从心面色变了，“外头怎么了？——太子殿下怎么了？”

&esp;&esp;云裳眼眸骤缩，胸口恍如错觉般狠狠一疼。

&esp;&esp;山东白马驿馆，华年大刀架在太子脖子上，看着那张血色尽失的脸，反而碎碎地唠起了家常：

&esp;&esp;“我打了半辈子光棍，四十岁来才和云娘有了那孩子，爱得如珠胜宝。我就这一个心肝，她健康也好，痴病也罢，我都能给她最好的照顾。可凭什么被你一剑给毁了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esp;&esp;容玄贞浑身冷汗如雨下，都快吓疯了，因为华年嘴里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语无论次地乞求：

&esp;&esp;“华国公，您是高宗帝的心腹爱将，高宗生前待您不薄，先帝又加封您为一品公爵啊！求您看在我祖父的份儿上，别杀孤！您要什么都好商量！”

&esp;&esp;华年微笑，“我要你的脑袋，好商量吗？”

&esp;&esp;“外头怎么了？那自然是变天了。”石室中，容裔换了个姿势箕坐，“老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esp;&esp;隽从心：“你把东宫怎么了！”

&esp;&esp;“当初你说会将我母亲好生安置，给她锦衣玉食，我信了，没想过自称我老师的人，从始至终只想利用我。你和太后扣住我母亲，是为了让我投鼠忌器，等我明白过来，已经带不走我娘了。”

&esp;&esp;“我问你做了什么！”

&esp;&esp;“而你是怎么对我娘说的呢？她为人善良单纯，你是不是一直灌输她‘只要一心效忠太后，便不会亏待我’的话？

&esp;&esp;“太安二年冬，你和太后觉得我势大难控，便以我娘为挟遣我去漠北平乱，又派去死士想让我死在漠北。

&esp;&esp;“可你没想到，我命硬，活着回来了。那天我用军功交换见我娘一面，娘亲为我备了青梅酒，我高兴地饮了许多。我以为，她对你们这些龌龊心思一无所知，还沉浸在她儿子为大楚建功立业的梦里。

&esp;&esp;“我愿意哄她开心，掩饰住一身的伤为娘亲在梨树下舞剑，我醉了，连娘亲何时拔下头上的簪子都没察觉……”

&esp;&esp;他声音如怨如诉的，似说给隽从心听，可那声音里又全是柔意，宛如情人间交心的低语。

&esp;&esp;倘若云裳能从他的话音里，找出哪怕一丝难过的情绪，她也不至于心堵如铅，紧紧地捂住嘴。

&esp;&esp;“容九浔！”

&esp;&esp;隽从心何等心智，给他个引线他便能复原全盘事件，可他毕竟被关得太久了，对外界的变化无从得知，只能凭过去的经验道：

&esp;&esp;“太子殿下是天命之子，背后有婉右相二十万禁军助阵，又有太后娘娘手中的紫、黄二军，御林军、羽衣卫！你有什么？临安王一直对皇位贼心不死，与青州王遥相呼应，漠北狄患未平，西戎年年犯边，你摄政王内忧外患，腹背皆敌，除了尽心辅佐太子，还敢做什么！”

&esp;&esp;云裳被吼声震得站不住，更为她那个呼之欲出的猜测心惊胆寒。她下意识想逃，转身摸来摸去却只有冰冷滑腻的石藓。

&esp;&esp;容裔对隽从心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可还有遗言对我娘忏悔？”

&esp;&esp;“你可还有遗言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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