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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说没有妈妈就不会打她了。但脑子忘了再转一圈,说没有就是不老实,不老实当然还要挨打。
在青栀的记忆里,她挨过无数次打,这次是最狠的。
青栀哭的间隙里,吴会萍拨开钱,每一张都压得整整齐齐,边角抚平。她数了数,一百五十六块七毛,还有五张本省的地方粮油票。
吴会萍微微发黄的眼珠转了好久,往车站的公用电话走。她看了眼上面的字,不认识,但看得懂4分。
她想问打一次电话是不是4分,脚步踌躇,正在想这句话的普通话怎么说,窗口女人不耐烦的方言普通话就冒了出来:“干嘛的!”
他们对乡下人,就是这样的。而乡下人一被呵斥,就会本能地朝后缩——吴会萍往后退了退,又看了眼那个木牌子。
她心里骂那个管公用电话的女的狗眼看人低,骂青栀这个不成器的,又念着青豆还在伤心钱的事,一路揣着心事,晕车晕往宁城。
长途汽车嘎吱作响,过道被乘客随身捎带的各种蛇皮麻袋纸箱塞满。有人带了海鲜,有人高跷臭脚,车内腥气熏天。
车上人恍如未闻,全在闭目打鼾,睡得不知何方,但怀里始终紧紧抱着贴身行李。大家都知道一松手,下车不定还有没有了。这年头小偷的手法出神入化。
吴会萍和青栀没有位置,她们缩着手脚,坐在车头一个勉强能坐人的地方。屁股下,汽车引擎盖逐渐发热发烫,旁边一老汉还在抽着呛人的烟,状况十分难受,却是长途汽车的常态。
青栀哭睡着了,醒来发现身上湿的,她以为是汗,一摸才发现是呕吐物。
吴会萍没地方吐,又不挨窗,憋着没说。就连吐的动静都隐在了引擎盖的声响里。
青栀难过地摸摸妈妈的脸,“娘”
吴会萍听见微弱的呼唤,没精打采地掀开眼皮,又合上了。她晕恍惚了。
青栀见吴会萍难受,想给她吃鸡蛋糕,摸摸包,只有馒头,这才想到,那半个省下的鸡蛋糕候车的时候掉了。
青栀于是从口袋掏出栀子花,送到吴会萍鼻子底下。
“娘,闻闻。”她掏出毛巾,给吴会萍擦拭嘴边的米粒。
吴会萍没睁眼,皱着眉头:“嗯?”
“是栀子花儿。”
吴会萍眉眼舒展,牵起唇角:“嗯。”
浑浊恶臭的蒸笼空间里,她闻见了一股奶呼呼的香味。
原来这就是栀子花。
今天是她是第一次闻见,真香。村里没有栀子花,所以吴会萍没见过。
这花儿是城里回来的二姐说的。二姐说,那是一种很香很美的花,香得想把脸埋进去。
怀青栀的时候,大家都说这是个女儿,肚皮小小圆圆,她想,要是个女儿,就叫青栀。
在她的脑海中,栀子花是青色的。没想到是白色的。怎么是白色的呢,白色不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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