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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2页）

&esp;&esp;仇韶猛地一震，颤栗的热度透过自己掌心经久不息的跳动，那是一种难以褪色的温度，太烫了，烫得仇韶一度有了怯场的念头。

&esp;&esp;虽然他现在知道，原来紧张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esp;&esp;牧谨之拽得极紧，硬是不让对方抽离，他眼神很深，带着一股执拗的专注，任凭刀凿斧劈都撼动不了分毫：“你听到了吗？这里……一直都不会变的。”

&esp;&esp;过了许久，仇韶忽觉枕头一侧湿了，口中咸苦，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是自己的眼泪。

&esp;&esp;“我——不是故意的——”

&esp;&esp;仇韶哭得安静，姿态却很难看，大约是没有经验，全身力量都用在与自己较劲角力上，牧谨之无声的叹了口气，干脆用了把力，将人揽过来。

&esp;&esp;仇韶没有挣扎，顺从地埋首在牧谨之颈窝，涕泪交加，简直止都止不住。&160;

&esp;&esp;“重新认识……倒不全是坏事。”两人脸颊贴着脸颊，牧谨之透着一股旁人难有的信服感：“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要在无数的人中找到彼此，本身就很难，不然人家为何说十年才修得同船渡？像咱们这样躺一起更是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这样算的话，我们之间的缘分可比别人几世加起来还多，师兄说得对不对？”

&esp;&esp;牧谨之一只胳膊搭在他背后，正轻缓地拍着，仇韶兀地撑起身，早就狼藉一片的脸上充满了赤裸裸的恨意。

&esp;&esp;那是无法原谅自己，对自己的恨意。

&esp;&esp;“歪理——”仇韶惨笑出声“你不要总拿歪理骗我！我听谷大夫说过——师祖晚年跟我一样，神志不清，不识妻女，自灭家门，如果我——”

&esp;&esp;“不会的，你不会的。”

&esp;&esp;“你怎知道！”

&esp;&esp;仇韶对自己特别着急的时候，心底那股暴躁无常的戾气横得几乎溢出，尤其是听着牧谨之仍信任的时候，这股自暴自弃直接到达顶端。

&esp;&esp;——他重蹈覆辙，为何还要说信任他。

&esp;&esp;——那下一次还会吗？

&esp;&esp;——如果无药可救，会有下一次吗？如果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呢？

&esp;&esp;“因为师兄会一直在你身边，而他没有。”牧谨之手很凉，“过去的事忘了也没什么，反正师兄替你记着，未来你替师兄做主，大家扯平了，好不好？”

&esp;&esp;“未来……未来我能替你做主？”

&esp;&esp;仇韶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疑惑与显而易见的紧张，说到底，他才是理亏的那个，尤其是自己像个陈世美把过往忘得一干二净后，又胆大包天生出要干掉牧谨之的意图，一环扣一环的尴尬，一重接一重跌宕起伏的混账，如果哪天牧谨之厌烦了这种周而复始的游戏，他压根没有任何立场去留人。

&esp;&esp;或许，最糟糕的情况是自己连牧谨之走了都不知道。

&esp;&esp;一想到这个可能，仇韶心如刀绞，碎骨之痛其实算不得什么，那只是一种身体上的反应，很纯粹，来的简单，痛得直白，对早就习惯了忍受的人而已，也就平常了。

&esp;&esp;死亡并不会让仇韶觉得恐惧，仇韶怕的是活着的自己太过幸福。

&esp;&esp;是的，人都会犯错，有些错别人会原谅你，但有的不会。

&esp;&esp;在这一刻，仇韶自己已经隐隐有了个答案。

&esp;&esp;忘记牧谨之……忘记大师兄，大概就是自己对自己最大的惩罚吧。

&esp;&esp;东方

&esp;&esp;回程的路上，仇韶断断续续喝了不少药，睡了很多天。

&esp;&esp;梦里倒是很平静，全无刀光剑影，大多都是一些以前习武时的琐事，师傅隐居的山谷人迹罕至，也没有服侍人的奴仆，小到吃喝大到修房补墙都得自给自足，周野在外贵为盟主公子，在谷内每日都得挑粪喂猪，劈柴打猎，大师兄怜他年幼，平时给他的活总是最轻松——

&esp;&esp;给师傅煲何首乌水。

&esp;&esp;说来可笑，剑圣名声在外，退隐后却鲜少露面，最大的原因便是不能接受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故每天埋首研究各类生发良方，偶有江湖人找到此处送帖拜访也抵死不见，日日揽镜养发，无奈越养越稀疏，真是零丁洋里叹零丁，越叹越伶仃。

&esp;&esp;想到这，在梦里仇韶都能笑出声音，奇怪，这些事就跟昨天发生在身边一样，夏天的甜味还残留了几分在舌尖，那么好的时光，自己居然会全忘了，还忘得那么彻底，仿佛那本身就不该属于自己，还给了本身有资格获得快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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