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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第2页）

&esp;&esp;刚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殿门忽然打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在内侍宫女们拥簇下走出大殿。

&esp;&esp;岑骥撩袍跪拜：“公主，汴王。”

&esp;&esp;岑骥一身冷厉气息，平常又较少出入宫禁，两个孩子见了他都有些怕，汴王安儿更是想往姐姐身后躲，却被宫人拉着，没躲成。

&esp;&esp;被封为安阳公主的宁儿已经十岁，开始通晓世事，规矩也学的很好，即使脸上还挂着泪痕，还是轻声细语道：“请起。”

&esp;&esp;岑骥垂首，等两个孩子走过，问身旁的常侍：“现下如何？”

&esp;&esp;常侍不语，面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esp;&esp;岑骥默然。

&esp;&esp;三年前古存茂和徐承意还没撕破脸皮，徐承意以天子名义召古存茂入长安觐见、接受封赏，实则是设下埋伏、请君入瓮。尽管古存茂有所戒备，还没到潼关就发现不对，立即折返。可徐承意阴险狡诈，竟还在古存茂的护卫中安插了死士，见计谋失败，死士当即发动袭击，用带毒的短剑刺伤了古存茂。

&esp;&esp;死士当场吞毒身亡，魏晋之间的仇恨也就此结下。

&esp;&esp;那一剑刺的不深，医官及时止血，古存茂活了下来。可等他返回洛阳，怒发冲冠想要筹备反击时，才发现经常头疼欲裂，原来毒药已经深入骨血，直达脑髓。

&esp;&esp;……之后几年，古存茂几乎日日被毒发折磨，全是靠着对徐承意的仇恨和强硬意志才撑到现在。

&esp;&esp;三年前，岑骥重伤未愈，奉命留守洛阳……每每想及，都让他悔痛不已。

&esp;&esp;岑骥收回目光，朝内殿走去。

&esp;&esp;大殿幽深昏暗，药气扑鼻，宫人拨开锦幛，古存茂静静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却没在睡，听到岑骥来，手指稍稍动了下。

&esp;&esp;在边上服侍的是个鹅蛋脸、高挑身材的妃子，见岑骥向她行礼，侧身还礼，低声道：“陛下先前昏迷了两日，知道赵王回来，今日精神好了不少。”

&esp;&esp;闭着眼的古存茂似乎不耐烦，手指又重重敲了下。

&esp;&esp;那妃子止住，又施一礼，才悄然退下。

&esp;&esp;岑骥上前，屈膝跪下，托住古存茂干枯的手：“陛下，我回来了。”

&esp;&esp;古存茂缓缓睁开眼，神色萎顿，呼吸粗窒，当初那胆气过人、智勇双全的英雄豪杰，已走到了强弩之末。

&esp;&esp;他见岑骥，嘴角微动，嘶哑道：“你回来了……嗯，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esp;&esp;“你没把那丫头带回来？……嗯，阿蕊，那丫头真厉害，把你、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古存茂说起往日，淡笑浮上苍白的脸，眉宇间依稀有旧日风采。

&esp;&esp;岑骥嗯了声，不大自然地说：“国事要紧……成亲后再带她过来。”

&esp;&esp;才说了几句话，古存茂却好像已经累了，眼皮微阖，叹息道：“……我见不着那天了。”

&esp;&esp;“陛下！”岑骥眼眶一热。

&esp;&esp;古存茂却说：“总有一死，死亦何恨。我不过区区小吏之子，祖宗几辈都没出过一个做官的，我没受过祖宗什么好处，倒是他们都跟我沾光，挑挑子的，卖枣子的，一个个成了□□、高祖……我这一生，还不值么？”

&esp;&esp;“唔……咳，咳咳……”古存茂说着咳嗽起来，岑骥忙搀扶他坐起——这才发觉，他原来已经瘦到皮包骨头，不禁心中大恸。

&esp;&esp;宫人送上清水，岑骥不断给古存茂拍背，好不容易才让咳嗽平息。

&esp;&esp;古存茂长吐一口浊气，神情渐渐肃穆：“呵，阿蕊那小丫头，当初在草厅激我，怂恿我去夺天下——我做到了，可是呢？……她话没说全，得天下只是开始，治天下……还有治天下，那才是真正的难题。”

&esp;&esp;“当初我们猛攻洛阳，精锐伤亡过半，连你也重伤不起……可那时候，我是真高兴……我以为，这座城是称霸天下的开始，原来它却是我的终局。”

&esp;&esp;古存茂突然话多，岑骥却心惊——他见识过太多死亡，对这情形熟悉异常，古存茂现下像极了将死之人回光反照的一刻！

&esp;&esp;“陛下……”

&esp;&esp;岑骥要劝，古存茂却摆手：“让我说……你说，我进驻洛阳，拉拢遗民，抚恤老幼，给手下人封相拜将……我留用旧臣，清肃吏治……可他们提起我，还当我是个外来山匪，把他们的丈夫、儿子、父亲推到战场上送死的人。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做的仍不够？”

&esp;&esp;“仗不得不打。我是……”古存茂面色灰败，颓然道，“我只是没有时间啊……”

&esp;&esp;岑骥见古存茂如此，早已明白，犹豫了下，道：“陛下，臣在此，请……尽早安排后事吧。”

&esp;&esp;“哈哈……”古存茂苦笑，“小石头，你总是这么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esp;&esp;“你也是我最能信任的人了……”古存茂的眼神温和起来，“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对我说实话。”

&esp;&esp;岑骥垂首：“陛下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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