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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第2页）

&esp;&esp;“什，什么？”木绵怀疑自己听错了。

&esp;&esp;高树：“死了，人没了，不想活了。听懂没？”

&esp;&esp;木绵：“……”

&esp;&esp;高树：“当时我也觉得很惊讶，他好像没怎么犹豫，只是站在你的棺材前面确认了里面的人是你，幻境里面的世界就逐渐消失了，他人也像是蜡烛一样化了，对世界完全没有一点留恋。”

&esp;&esp;木绵完全愣住了。

&esp;&esp;一个人熬到了老的李斐，得知她死了之后，直接就跟她一起走了啊。

&esp;&esp;她从没有想过这种发展。

&esp;&esp;虽然她确定自己很爱李斐，但是，如果李斐去世了，她也还是会在人间好好活着，活到自然老死，活到一刻都不能再活的时候，再去地下跟他讲述自己这辈子遇见了什么。

&esp;&esp;木绵偏头，看向窗外，虽然刚发生过恶性案件，但天蓝得像海，云软得像棉，窗外的树叶绿得发光，树干的纹路也清晰美丽，偶尔飞过的大喜鹊叫声清脆。

&esp;&esp;这样的世界，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儿诱惑力，没办法多留他一秒吗？

&esp;&esp;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看过的一个短篇小说。一个人失去了自己妻子，他赶回家时，妻子已经下葬，他呼唤妻子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跪在地上哭，用拳头捶打地面，他骂大地太贪吃，既然把她吞了下去，不如也把他吞了吧。

&esp;&esp;木绵仍在沉默，就听见高树又开口了，他：“不过，你知道在我看来，他的反应里最有趣的是哪里吗？”

&esp;&esp;木绵：“什么？”

&esp;&esp;高树：“在于他的不假思索。”

&esp;&esp;“人做事情只要经过思索，结果就是不确定的，因为思考往往伴随着各种价值观的斗争，价值观许多时候也只是社会的产物，最后的决定只看那一瞬间哪种价值观打赢了而已。但下意识的反应却是个人真实意愿最直接的表达，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不是他了。”

&esp;&esp;“举个例子，就好像身后有人叫你，你就想回头，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不回头很难吗？很难啊，所以恐怖片里才会设置不能回头的情节，而炮灰们也会一次次地回头。写进底层逻辑的东西，是最难改变的，不管经历了多少，受过多少教育。”

&esp;&esp;“当初，我妈落水喊我救她的时候，那群人告诉我他们找不到她的尸体，要离开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思考的过程，很自然地就知道这片湖我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了。虽然我的理智一直都告诉我，我找不到她，我不怎么会水，我所学到的知识也都告诉我，找到也没什么意义，但底层逻辑让我没办法离开。”

&esp;&esp;说到这里，高树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怎么又讲到这里了，絮絮叨叨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唉，浪费了写论文的时间。你要问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没事的话你可以滚了，我要做午饭了。”

&esp;&esp;刚好这个时候，李斐的电话也打完了，在外面叫了她一声，木绵也就不再逗留，出去找李斐了。

&esp;&esp;李斐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问刚走到她身边的木绵：“你跟他说什么呢？”

&esp;&esp;木绵仰着脸看他很久。

&esp;&esp;这张脸，如果老了会是什么样？

&esp;&esp;如果这一次，他们真的陪伴对方到了最后的一天，她先走了，把他扔掉了，他会怎么样？

&esp;&esp;看着李斐，木绵突然笑了，说：“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当一个健康的人，把你送走了再活到九十九，然后去世。”

&esp;&esp;有那么一瞬间，李斐看她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她刚刚在跟高树交流什么。

&esp;&esp;他沉默了两秒，叹了一口很轻的气，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摸了一下木绵的头顶，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淡又无奈的笑：“那你加油。”

&esp;&esp;木绵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扯着他向前走，她嘴上说着“该去黄天章那里，再不过去他怕是要跑了”，但低头的时候，眼底却也有点热。

&esp;&esp;她不知道自己到了最后的那一天会怎么办，但是现在，她想把身边的这个人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干脆胳膊长在一起，血管连在一起，生也一起生，死也一起死，谁也不等谁。到了哪个日子，两个人躺在床上，一起闭上眼睛，都再也睁不开，这样就好了。

&esp;&esp;他们一路无言地踩着田埂，朝着黄天章的花田走去，走到半路上，刚好跟从旁边一条岔路过来的村干部老黄碰见了。

&esp;&esp;昨天他们俩接触的时候还是挺有距离感的，看上去就是标准的同事，老黄措不及防看见他俩抱在一起，老远就诧异地伸长了脖子，表情里带着一种发现了八卦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的憋闷。

&esp;&esp;别的时候就算了，但今天的木绵不是太想跟李斐保持距离，她就想跟他绑定在一起。不管了，情侣谈恋爱天经地义，抱就抱了，管别人怎么看呢。

&esp;&esp;在这种情况下，社恐李斐虽然有些尴尬，也不得不把自己的左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对着已经走到眼前的老黄挥了挥：“您好。”

&esp;&esp;“您好您好。”老黄本来已经跟他们并着排走了，但可能脑海里灵光一现，不动声色地快走了两步，跟他们错开了。

&esp;&esp;找到了让自己觉得舒适的站位后，老黄看起来自然了不少，问：“你们怎么从这边回来的？跟农科站不是一个地方啊。”

&esp;&esp;李斐干巴巴地编了一个借口：“走错了。”

&esp;&esp;老黄不疑有它，热情地说：“那下午我安排一个小同志跟你们一起去。”

&esp;&esp;李斐和木绵对视一眼，他立刻表示：“不用了，我们能找到去玉米地的路，跑错一次下次就好了。”

&esp;&esp;得到这个答案，老黄看他们的眼神却怪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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