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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1页）

&esp;&esp;他说话素来都是言简意赅，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非说话不可的时候能精简字句就精简字句。

&esp;&esp;唐大人心想，也亏得自己聪明，否则绝难从这没头没尾的话里领会到他的意思。

&esp;&esp;等他挽起袖子，便见右手臂外侧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口子不深，但估计先前血流了不少，现在止住之后上头一道血疤，看着有点骇人。

&esp;&esp;隋州看了一眼，从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拿出其中一瓶膏药，用手指沾了一点，均匀地涂抹在唐泛的伤口上。

&esp;&esp;伤口火辣辣地疼，只不过那疼还能忍住，唐大人也没有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不过那膏药抹上去之后，伤口处立时传来一股舒服的清凉感，似乎连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esp;&esp;“你这药可真管用，以后我再摔着可就不愁了。”

&esp;&esp;唐泛开玩笑道，结果被隋州一记冷眼瞥过来，立时闭嘴。

&esp;&esp;隋州：“还想有下次？”

&esp;&esp;唐泛：“……”

&esp;&esp;唐大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可那槐叶淘真的挺好吃的，你不觉得吗？”

&esp;&esp;腔调委委屈屈的，隋百户忍不住嘴角微扬，却是正好转过身去了，没让唐大人瞧见。

&esp;&esp;“往后若还想吃，与我说一声。”半晌之后，只听得隋州如是道。

&esp;&esp;唐泛眉开眼笑：“果然是好兄弟啊！”

&esp;&esp;因为愿意爬树摘叶子就被冠以“好兄弟”头衔的隋百户很无奈：“你不是要说李家的事情吗？”

&esp;&esp;唐大人哦哦两声，记起正事，随即由吃货模式调整到正经严肃状。

&esp;&esp;他将自己所有的猜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道：“我曾经听老李讲过，他说李漫当年放弃科举，改行经商之初，曾经因为经验不足吃了不少亏，将老本也赔了进去，李家欠债累累，濒临绝境，后来不知道因为做成了什么生意，李家一夜之间就好转起来，老李只是管家，所以也知之不详，但现在想来，说不定李漫之所以能够绝处逢生，恐怕也有白莲教的从中助力，双方早有勾结，否则以李漫如今妻贤子孝，家产万贯的情形，又如何会被蛊惑到杀妻灭子的地步？”

&esp;&esp;隋州点点头：“此事我会上报，继续追查李漫和陈氏的下落，近些年来白莲教越发猖狂，十数年前土木堡之变中，就少不了他们勾结瓦剌人的影子。”

&esp;&esp;他一提起几十年前那场巨变，唐泛叹了口气。

&esp;&esp;当年发生这件震惊天下的大事时，他还未出生，可也并不妨碍他对这件事情的了解，不单是他，只怕全天下的人提起这件事，都要像唐泛一样先叹口气。

&esp;&esp;因为皇帝的任性和无知，导致数十万人殒身其中，其中不乏文武百官，功臣世勋，更有京师三大营几乎全军覆没，后人为尊者讳，将英宗皇帝后期的仁政拿出来说了又说。

&esp;&esp;但唐泛觉得，如果一个人的成长需要用数十万人的性命来堆积，那未免也太惨烈了，做过就是做过，再多修饰，也掩盖不了他曾经犯下的错误，皇帝为人所掳，成为举国耻辱，当时瓦剌人长驱直入，京师毫无防守，如果不是于谦挺身而出，力排众议，坚持不迁都，还立了新天子，身先士卒发起保卫战，北京城现在会如何，大明现在会如何，那还难说得很呢。

&esp;&esp;唐泛提醒道：“从土木堡的事就可以看出，白莲教所图甚大，只怕李漫的事情也只是冰山一角。”

&esp;&esp;一牵涉到白莲教，那就不是唐泛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了，北镇抚司在这方面经验更加丰富，交给他们去追查显然才是更合适的。

&esp;&esp;隋州颔首，又冷冷道：“以李漫其人的心性，便是没有那陈氏，没有白莲教的怂恿蛊惑，估计也会做出那种事。”

&esp;&esp;他摆明对这种杀妻灭子的男人没什么好感。

&esp;&esp;唐泛道：“这天下间像李漫那样的人不在少数，是以才有了白莲教的可趁之机。”

&esp;&esp;他又见隋州面露疲色，就问：“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esp;&esp;隋州摇摇头：“也就是上回和你说过的，白莲教妖徒借着风月话本，从中夹杂谣言，借以横行魅惑世人，近来无非都在查封书籍罢了。”

&esp;&esp;唐大人啊了一声，笑得有点谄媚：“广川啊，咱们能打个商量不，你们要是瞧见了一本叫《梨花缘记》的，要是翻阅之后没有问题，能不能别查封，还有一本叫《飞剑记》的……”

&esp;&esp;他的声音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终露出心虚的表情。

&esp;&esp;隋州道：“上头有命令，但凡风月话本，一律查封。那些去查的人仅仅只是随意翻阅，很难发现里头是否出了问题，所以宁可杀过，不能放过。”

&esp;&esp;“而且，”他顿了顿，看着唐泛，冷峻的表情终于浮现出一丝无奈，“你一个朝廷命官，跑去匿名写那种话本，万一被发现了，只怕名声不保。”

&esp;&esp;唐泛嘿嘿一笑：“那有什么，其实不光是我，朝中有不少人，都在干这种事，反正用了笔名，谁也认不得谁，否则光靠俸禄，怎么足够养家呢，若是不想贪腐，也就只能另辟蹊径了。不妨告诉你罢，刑部何侍郎你认识罢，那本《潮声弄月》便是他匿名写的，还有我一个同年，原先同为翰林编修的，不过如今已经外放了，他也曾为了生计写过一两本话本，因为行文比我放得开，内容香艳，深受书商欢迎，润笔费也比我多呢，还有礼部的人，每回会试完毕，都会将名次高者的答卷卖给书坊，以从中赚取费用，自有想要高中的学子们前仆后继去买了来参考揣摩，那可比我们写话本的好赚多了！”

&esp;&esp;隋州听对方如数家珍，木然着一张脸。

&esp;&esp;他自然记得唐泛说的刑部何侍郎，那可是以刚正严肃出名的一个老头儿，隋州很难想象何老头会在私底下写这种风月话本，而且以锦衣卫的侦讯手段，竟然还会不知道这种事情，看来也需要反省一二了。

&esp;&esp;又听唐泛在那里长吁短叹，博取同情：“所以啊，你看我们这些文官，看着威风八面，实际上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当了官，礼尚往来，没钱寸步难行，上官做宴，你不送礼，等于得罪了人，以后再难寸进，如果要送，又没钱，就只能去下面搜刮，百姓因此苦矣，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他们。不过我并非为他们开拓，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像我这样聪明机智，写得出本子拿得到润笔费嘛……”

&esp;&esp;隋州：“我有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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