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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帝不能同见朱高煦一样，爱行礼就福个身不爱行礼也就作罢，此时她只能屈膝下跪口称吾皇万岁，膝下的青砖还残存着些白日的余温，好在不凉。叩完了头虽一时前头没了动静，知梦却动也不敢动一下，那笼罩着她的目光太过犀利让她心口都不自觉地紧了起来。&ldo;你觉得演奏的还好？&rdo;有些苍老但仍旧威严的声音。&ldo;回皇上，民女演奏的不好，有一个音漏了。&rdo;知梦说道，立刻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倒吸气声音。她是故意的。&ldo;哦？为何？&rdo;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悦。&ldo;民女第一次有幸得见圣颜，一时太过紧张，所以不慎有了差错，虽是无心，但民女知道这是对圣上的不敬，民女惶恐，请您治罪。&rdo;知梦说道。又安静了，似乎风都跟着静止了。&ldo;你可会弹筝？&rdo;朱棣开口了。&ldo;回皇上，民女略通一二。&rdo;知梦答道，心下惴惴。&ldo;那好，念在你老实诚恳的份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有了差错朕可要治你的罪。&rdo;朱棣说道。&ldo;谢皇上恩典。&rdo;这次不能故意了。琴、案很快便摆好了，不知是规矩还是太监有心，琴案边摆了一个小小的玉瓶，插着一支兰花，白玉瓶瓶身很薄，被宫灯的光映得有些泛红。流水般的琴声响起，知梦小心谨慎不敢再故意弹错一个音符。渐入佳境的知梦已没了刚才的紧张，甚至眼前的人也都不见了，似乎又是那年在白鹭洲她弹这曲子给朱高煦听，还唱了几句她自己填入的词：&ldo;望江楼独凭画栏看江水如练晚钟声、幽幽慢传月涌江流缓照离人、送过千帆汀洲白沙宿孤雁游人独眠客船夜梦绮窗落梅花梦醒思故园&rdo;当时朱高煦正斜卧着把玩酒杯，问她是否想家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答的？似乎忘了。她已经没有了家自然也没有故园，虽有思念，但正如浮萍一样，已是没了根基也无处着落。知梦不知自己此时的表情，有些无奈有些自嘲更有些无所谓……她自己不知但却看在了众人眼中。琴声住，知梦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刚才看见的白鹭洲是真抑或是幻景，直待听到了&ldo;啪啪&rdo;两声鼓掌才回过神，立刻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自从来到东宫她发呆走神的时候越来越多，竟然不分场合，此时的一个错误也许都要掉脑袋的。她为何总是忘了这里是东宫不是汉王府，不是她能恣意的地方。手轻轻抖着，身子也微微颤着，知梦离座跪地等待着皇帝的审判，大概是因为真正的恐惧，她竟想不出来任何应对之辞，只是这样低头静静跪着。&ldo;不仅会弹琴还会唱曲？不错，你叫什么名字？&rdo;朱棣的声音里似乎没有不悦。&ldo;回皇上，民女萧知梦。&rdo;知梦答。&ldo;听着倒像个闺秀，你下去吧。&rdo;朱棣说道。没有苛责也没有赞赏，知梦有点搞不清楚老皇帝的意思，也只得再拜躬身退下。刚出了水亭的范围两个小太监就追了过来：&ldo;萧姑娘，收拾收拾随杂家离了这东宫吧。&rdo;知梦差点一个踉跄跌倒，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镇定下来：&ldo;是。&rdo;收拾？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件衣服，还都是东宫赐给的，朱高煦在苏杭为她定制的那些都留在汉王府了。真正的宫廷是这里！自从来了知梦好些日子没被召见，她也基本是闭门不出，中间有宫女太监送来许多物什，说是王贵妃的赏赐，知梦收下谢过要去谢恩，宫女却说贵妃说不必，让她记着就好。他们走了知梦看那些东西，件件看来都不是普通之物，自徐后薨王贵妃便统率六宫，此时给倒给她这个没命没分的人丰厚的赏赐，不知道是何用意。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赏赐都是不能拒绝的，何况是来自后宫之主的。那之后没两日的某天下午，朱棣忽然要见她，知梦午睡刚起脸也洗了一半，因此也来不及上妆只得弄工整了衣服便急匆匆来见驾了。朱棣坐在龙案后，似乎有些疲惫。跪拜过了朱棣让她起来：&ldo;你识字？&rdo;&ldo;小时候学过一些。&rdo;知梦答道。&ldo;那天唱的曲儿是你自己填的？&rdo;朱棣问道。知梦立刻又跪下：&ldo;民女惶恐，不过是旧年闲来无事随手填的，那日不知冒犯了圣驾……&rdo;&ldo;既识字就在朕身边做个司籍的女官吧，这些阉人们的嗓子朕听着不舒服，头疼。&rdo;朱棣说道。女官……知梦愣了下，似乎离朱高煦的预期远了些。&ldo;民女……不，奴婢谢皇上恩典。&rdo;知梦说着，心里琢磨着皇帝的用意。&ldo;回头住乾清宫旁边儿，免得来回折腾也麻烦。&rdo;朱棣说道：&ldo;你家住哪里？&rdo;&ldo;苏州。&rdo;知梦答道。在汉王府的两年有人专门教她苏州话，自然，朱高煦也给她编排了一个身世故事、在苏州的一个&ldo;故居&rdo;。&ldo;哦，苏州，好，好地方。&rdo;朱棣道：&ldo;朕头疼，你吹个平缓的曲子给朕听听。&rdo;&ldo;是，奴婢这就回去拿笛子。&rdo;旁边的小宫女立刻上前，双手捧着的就是她的竹笛，墨绿的泛着幽幽的光。一曲完毕门口一声娇笑：&ldo;这曲子吹得好，听了静心。&rdo;觐见而不用通报的大概是皇帝十分看重的人，正巧宫人们正给她请安，原来就是王贵妃，知梦自不敢怠慢也急忙跪地请安。一双纤纤玉手亲自扶她起来，知梦低垂着眼帘，入目的是王贵妃的绛红华服。&ldo;长得真好，气质又端庄，难得还有才气，可真是不容易找呢。&rdo;王贵妃说道，声音软软的，知梦听得耳熟。&ldo;好了，你下去吧。&rdo;朱棣道，这话应该是对知梦说的，她便给两位行礼退了出去。在乾清宫当值没两天王贵妃便召见她，与她叙&ldo;同乡&rdo;之谊，知梦直说&ldo;惶恐&rdo;，来请安的几个妃子听说她就是东宫来的那个会吹笛子的便相视一笑，似乎心领神会，知梦也知道她们是作何想法，只是她不想也不能理会，再者，本来也是那么回事。在朱棣身边时常能见到来请安的太子父子俩，看得出来，朱棣不怎么喜欢儿子朱高炽，对皇孙朱瞻基倒是十分喜爱，每次他一来朱棣都会不自觉露出笑脸，哪怕前一刻刚刚和大臣生了气。朱瞻基看她的眼神与看别的宫人没有任何差别，似乎她一直以来就在朱棣身边当差的一样，她以为她和他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没成想却来得那么快。朱棣有午睡的习惯，他睡着知梦却不敢睡，这是做奴婢的本职，随时等待主子的命令，何况朱棣这样喜怒无常的人。趁着朱棣睡着知梦小心收拾着大书柜，这些日子朱棣总是胡乱翻书，许多都弄乱了位置，她也没时间收拾好，还有些乱放的笔墨也要归位，书柜上掉下来两个个折子，也许是朱棣随手夹在书里忘了的，知梦瞧一眼折子想着一会儿按类别摆到它该在的位置，刚翻开第一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听得一声怒吼：&ldo;大胆。&rdo;手里的折子应声落地，知梦慌忙跪下。&ldo;放肆，你怎么敢看折子？是谁指使你看的？&rdo;朱棣声音里有杀气。&ldo;奴婢正在整理书柜，不知道哪本书里夹了这道奏折，奴婢只是想看一眼是哪部上的折子好归类放好。&rdo;知梦忙道，手心里却都是汗。&ldo;哼哼，这么简单？&rdo;朱棣走过来，低头看一眼：&ldo;督察院参汉王的，另一本是工部关于淮河水利的，你怎么偏偏就看督察院的折子？&rdo;龙袍就在眼前，知梦心凉了半截，她终于是见识到朱棣的喜怒无常了。&ldo;奴婢只是顺手，请皇上明察。&rdo;大概多说也无益。&ldo;有人说你是汉王府出来的人，以前朱高煦对你还很优待，你给朕从实招来，他让你监视朕什么？是不是还让你把不利于他的折子都毁了？&rdo;朱棣往前迈一步正好踩在了知梦的手上，一碾便钻心地疼。疼，疼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ldo;直接送给朕行不通他又将你转赠给太子，你再施些小伎俩接近朕是不是？&rdo;朱棣继续咄咄逼人。大概是逃不过去一死了。&ldo;知梦不过弱质女流，做着吹拉弹唱的低作之事，本来就是被达官贵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兴许还不如一件物品珍贵，转赠给谁也不是知梦能做主的，知梦有幸能侍奉皇上，虽鄙陋无知也明白忠君爱国的道理，若皇上不信定要以为知梦是奸细便请您重重惩处，知梦绝无怨言，但还请皇上明察奴婢一片忠君之心。&rdo;知梦说道，心里反而平静下来。死而已么，她已经死过几次了，就算这次真的死了也不过是多死一次而已，只是有愧朱高煦的救命之恩，那也不是她所能顾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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