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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第1页）

&esp;&esp;崔述推推她，便待起身，“我去。”

&esp;&esp;舒念使力趴着不动，千斤秤砣一般，“你煮的东西就勉强能吃，我不要。”

&esp;&esp;崔述一滞，“真的？”

&esp;&esp;“真，比十足真金还真。”舒念一笑起身，“你去拾掇床铺，饭得了叫你。”一时走到门边，回头嘻嘻笑道，“躺着等我更好。”果然见他颊上应声飞红，便一笑而去。

&esp;&esp;厨下仍是旧时模样，柜中米面菜蔬一应俱全，浑不似久未住人的荒宅——养护此间，必费了不少心血。

&esp;&esp;舒念唯觉心下酸楚，知他这一整日内心煎熬，未必有食欲，便往塘边掐两片荷叶，焖一锅荷叶米饭，另炖一罐冬瓜大骨汤便罢。

&esp;&esp;一时做得，回去东厢唤他吃饭，一掀门帘却见崔述缩在床角，枕一只凉枕，昏昏睡着。

&esp;&esp;舒念一声呼唤便咽回肚里，轻轻上前，拾凉被遮盖，忍不住给他理一理颊边乱发，难免叹气——锯嘴葫芦，只会折腾自己。

&esp;&esp;索性由他去睡。她自己饥火中烧，仍往厨下吃饭，刚走到门口，忽听崔述声音，“扔了……扔了……”

&esp;&esp;舒念一惊回头，却见崔述双目紧闭，勿自挣扎，额上亮晶晶一片水渍，一头一脸俱是冷汗。忙疾步回去，崔述语声既是急切又是凌乱，“扔了……别扔……别……别扔！”

&esp;&esp;一挣便醒了，睁开双眼，目光发直。

&esp;&esp;舒念堪堪赶到，在床边坐下，语声轻俏，“藏了什么宝贝不让扔？”

&esp;&esp;崔述面上表情凝固一般，好一时乌沉沉的眼珠僵硬地转一下，定定看她，“什么？”

&esp;&esp;“正要问你呢。”舒念俯身展袖，拭去满头冷汗，“醒了正好，跟我吃饭去。”

&esp;&esp;崔述仍是呆呆的，开口时语声萧瑟，“我……不想吃，可以么？”

&esp;&esp;舒念难免慌张，却不敢露出，温声道，“那我陪你睡会儿罢。”

&esp;&esp;“嗯。”崔述应一声，又反悔，“你先吃饭。”

&esp;&esp;舒念暗道你这模样我还能吃什么饭，信口开河，“我吃过了。”

&esp;&esp;“你去。”崔述固执抿唇，毫不松动，“去吃饭。”

&esp;&esp;舒念未想到这般情状亦糊弄不了他，一时无法，随手替他松开发髻，拢拢凉被，悄声道，“那我很快回来。”

&esp;&esp;崔述黑发的头在枕上轻轻点一下，“嗯。”

&esp;&esp;舒念故意放重脚步，走到厨下，又提一口气，轻手轻脚回来，避在门边，隔过竹帘细缝，便见崔述怔怔躺在枕上，仿佛一个并无生命的木偶人，只是放在那里。

&esp;&esp;又不知多久过去，一阵闲散的夜风路过，撩动窗下伶仃铁马，叮当有声。

&esp;&esp;崔述仿佛被甚么唤醒一般，直直坐起，走到桌边，打开舒念带回来的包袱——

&esp;&esp;夜色里，一双小鞋看着竟有些阴森。

&esp;&esp;崔述定定看它，一时慢慢扯出一个讥讽的笑，自言自语道，“回来了，又回来了。”

&esp;&esp;舒念看得毛骨悚然，深悔不该把这东西带回来，如今勾动崔述隐秘的心事——若把他魇着，肠子都要悔断。

&esp;&esp;她紧张思索，十七八种法子掠过脑海，无一个有十足把握。

&esp;&esp;崔述瞪着那双鞋，忽一时又道，“扔……扔了……得扔了……”伸手去碰，一双手在夏夜溽热的空气中抖了半日，也没能碰上。

&esp;&esp;舒念着实看不下去，疾步上前，包袱卷卷裹了鞋，“我扔了去。”

&esp;&esp;崔述脸色煞白，看她的目光浑似瞧见平地里跳出一只活鬼，“谁叫你进来？”

&esp;&esp;舒念怔住，莫名所以道，“我带回来的东西，我拿去扔了呀。”

&esp;&esp;“扔它做什么？”崔述一把夺过，只碰一下便如被烈火烧灼，又掷回案上，“带回来挺好。”忽又问她，“你吃过饭了吗？”

&esp;&esp;舒念担心得紧，懒怠粉饰太平，抬手捧住他冷冰冰的脸颊，“你这样，我还吃什么饭？”

&esp;&esp;崔述张皇之色渐褪，闻言道，“那我陪你。”拉着她便往外走。

&esp;&esp;与其叫他留在房中发疯，倒不如换个地方缓缓。舒念一想便坦然，跟他到了厨下，盛一碗汤给他，“你最爱喝的冬瓜大骨汤，尝尝，滋味跟以前一样吗？”

&esp;&esp;崔述捧着汤碗，迟滞一时，勉强喝一口，心中阴涩一团被那滚热的温度强行挤压，缩作一团，不再作祟——便吐出一口浊气，忐忑道，“我刚才，吓着你了？”

&esp;&esp;舒念一直偷眼看他，见他恢复如常，一颗心才算落回肚里。便道，“你讨厌那双鞋，早与我说，不带回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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