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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鼻一阵如兰似桂的幽香,淡淡的,袅袅的。皇宫里的寝殿大都熏着这种香,有安神助眠之效,苏禧在昭阳殿的暖阁也闻到过这种香味。苏禧停在门口。刚才说话的宫婢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路追了过来。眼下见苏禧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禁有些疑惑,方才世子夫人跑得那般快,为何又忽然停下了?她蹑蹑上前,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难不成世子夫人并不希望看见晋王世子?宫婢心中忐忑,惴惴地看了苏禧一眼,这才往蓬瀛殿里头看去。待看清里头的光景后,宫婢也呆住了。大抵是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光景,一时间忘了反应。殿内不算宽敞,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就见天青色的霞影纱屏风内,映出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坐在榻上,身体相贴,抱在一起。苏禧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头悚然,手脚“唰”地变得冰凉。那个拥着傅仪的身影挺拔修长,那般熟悉,她踉跄后退了一下,不敢往里头迈动一步。听雁赶忙扶住她的身体,惊惊惶惶地叫道:“姑娘!”苏禧只觉得心头哽了一团东西,呼吸不上来。她眼眶变得红红的,正要开口,倏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将她往后带了带,缓慢低醇的声音道:“傻幼幼,你哭什么?”苏禧回头,就见卫沨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衣衫完整,带着浅薄的笑意。他抬手,拇指轻轻婆娑她的眼角,拭去她睫毛上的泪花,“我不是在这里吗?”苏禧小脸惨白,有些弄不清楚状况,木木地回头看了一眼殿内,再看眼卫沨。他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谁?不管怎么样,里面的人不是他就好,不是他就好……苏禧心跳重新放回了肚子里,张了张口,道:“庭……”话未说完,便身子一软,无力地倒了下去。“幼幼!”卫沨嘴边的笑意收起,扶住她的身躯,心头一凛道。听雁也跟着紧张起来,赶忙叫那名宫婢去请太医。那宫婢还处于震惊之中,闻言汲汲皇皇地跑开了。殿内的人似乎听到外头的动静,却是来不及做出准备了,皇后娘娘与一干贵女命妇们赏完了花,正朝着这边走来。昭阳殿暖阁。苏禧躺在藤面罗汉榻上,身上盖着青鸟纹的毯子,做了一个梦。梦中苏禧仍旧嫁给了厉衍,所有的事情都与上辈子一样,厉衍对她不闻不问,却对傅仪情有独钟。他背着自己与傅仪私会,缠绵,他们在雪地里亲得难分难舍,自己就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画面一转,傅仪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偎在厉衍怀中道:“禧姐儿,你真可怜。你除了吃,还会什么?你真是白白糟蹋了自己的脸。”苏禧惊恐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桶般的腰肢,胖乎乎的手臂,可不正是上辈子的自己么。她抬头看向厉衍,“厉衍”却不知何时换成了另外一张脸,沉默地看着自己,眉宇淡然,丰神俊朗,分明是卫沨的模样。苏禧皱紧柳眉,低低呜呜地哽咽,睫毛轻颤,缓缓睁眼,面前是卫沨的脸庞。卫沨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松了一口气,担忧道:“醒了,还有哪不舒服的?”苏禧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水润的大眼睛泛着迷茫。过了半响,她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强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攒着卫沨的袖子,急急忙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傅仪呢,刚才殿里的人是谁?你,你不是……”她脑子懵懵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卫沨就坐在榻沿,远处站着听雁、听鹤与两名宫婢,他伸手,把她拥入怀中,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幼幼,太医说你情绪不宜太过激动,否则对胎儿不利。你慢慢问,别着急。”苏禧攀着他的手臂,紧张巴巴地瞅着他,鼓起勇气问道:“你进蓬瀛殿了吗?”问完,她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卫沨摇了摇头,她心里头的大石头才放下来。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继续道:“刚才有位宫婢说你去蓬瀛殿看我了,还说我就在蓬瀛殿里,你为什么没有进去?庭舟表哥,你怎么知道里面的人不是我?”卫沨垂眸,下巴抵着苏禧的头顶蹭了蹭,微微弯唇。原本他是打算进去的,只不过手放在门上时,却改了主意。这里头破绽太多,倘若不是因为一开始关心则乱,他不至于到了最后才发现。他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见殷氏也在那边赏花,若是苏禧真的被茶水烫伤了,殷氏不可能还会那般若无其事,笑容淡然。据卫沨所知,岳母殷氏是十分疼宠幼幼的。这是其一,其二那个传话的宫人颇为面生,卫沨从未在后宫见过他。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让他确认这件事有问题,最终让他确认殿里的人不是苏禧的原因是,殿内的脚步声只有一个。苏禧今日出门时带了两个丫鬟,听雁与听鹤,她受伤她们两个必然会在身边伺候,不可能只留下她一个人。卫沨将这些与苏禧说了,苏禧双手缠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轻轻地“哼”了一声,道:“算你聪明。”他要是真进去了,同傅仪传出那样的丑事,她大概以后都不想搭理他了。苏禧抬头,殷殷切切地望着卫沨,问出自己最疑惑的问题:“那殿里的人……是谁?”卫沨捏了捏她的小脸,轻描淡写道:“厉衍。”厉衍?昭阳殿是后宫寝殿,厉衍怎么能到这来?苏禧面露疑惑。刚才她以为殿里的人是卫沨,目下仔细想想,兴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祟。那名宫婢说卫沨在蓬瀛殿,又恰好厉衍的身形与卫沨有些相似,皆是身高腿长,修长劲拔,只不过厉衍比卫沨更壮硕了一些。当时面前挡着一道屏风,她看不真切,所以才会误以为里面的人是卫沨。卫沨看出她的疑惑,捏着她软软的手心儿,慢悠悠道:“厉衍过来找厉安宜,不慎走错了房间。”苏禧眨巴眨巴眼。厉衍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房间都能走错呢?苏禧看了眼气定神闲、一副不足为奇的卫世子,钝钝的脑袋瓜转了转,恍然大悟。难道不是厉衍走错房间,而是……她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卫沨勾了勾唇,不否认也不肯定,擦了擦她额头上因为噩梦而渗出的薄汗,道:“别瞎想了。身子还有哪儿不舒服的?若是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回府。”事实上,卫世子确实没有做什么。他离开蓬瀛殿后,恰好在路上遇见了厉衍。当时他正与一个宫人说话,宫人问他为何不进去,他说殿里无人。厉衍手臂受了伤,恰好需要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包扎臂上的伤口,因此误信了卫沨的话,走进了蓬瀛殿。接下来的事,便如同苏禧看到的那般。苏禧见卫沨要走,赶紧抱住他的手臂,急急道:“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卫沨扫了一眼屋里的丫鬟,虽然大都是苏禧亲信之人,但此事非同小可。他弯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哄道:“路上再告诉你。乖,把鞋子穿上,我们回府。”苏禧很懂事,也没有纠缠,乖乖地弯腰穿上绣鞋,自动自觉地攒住卫沨的手,跟着他走出了暖阁。这厢,世家夫人们领着各自的女儿回了府,昭阳殿内只剩下刘皇后与豫王妃。以及低头跪在下方的傅仪。先才皇后娘娘领着一干命妇们回来,远远地见到蓬瀛殿里走出来一名男子,走到近前,发现傅仪也在里面,面色绯红,鬓发凌乱。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又是这般光景,不必想也知道怎么回事。豫王妃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刘皇后顾忌皇室的名声,提早散了寿宴,并安排宫人将所有命妇送出了宫去。虽然皇后娘娘与豫王妃处理得及时,但还是被少数命妇瞧见了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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