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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连坤不语,将袁氏的话思忖了一遍。袁氏说得不全对,但有一点却是不错,这件事确实是对豫王府最有利。他道:“容我再想想。”这便是松口的意思。卫沨如今还没有消息,他们竟然能说得出这种话。苏禧听得心寒,想闯进屋里与他们辩论,却尚未进屋,便被人从后面拦住了。卫汛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道:“爹娘正是伤心的时候,还望大嫂不要进去打扰他们。”苏禧看见他便恼恨,使劲抽回自己的手,不想被人看到这一幕,“你放开我。”卫汛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拽着她往旁边走了好几步。卫汛笑了笑,许是得知卫沨回来的机会不大了,即便回来也是重伤残废,对自己威胁不大。他心情不错,“听说大嫂这两日病了,不晓得身体如何?请大夫了么?大哥不在,您更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苏禧一阵恶心,奈何挣脱不开他的掌控。夹道里很少有人经过,听雁被卫汛的侍卫拦在了外面,她不敢相信卫汛光天化日竟然敢做出这种事。她一字一句道:“我身子好不好与你没有关系。卫汛,你再敢对我不敬,我便在你面前咬舌自尽。”她肃着小脸,语气很认真,冰清玉洁的模样更是叫人欲罢不能。卫汛抓着她的手腕抵在墙上,俯身压向她,“我若是……”话未说完,卫汛脸色一变,赶忙捏住她的下巴,道:“你还真敢!”他制止得及时,倘若再晚一些,说不定苏禧真的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她确实真敢,与其在这里被卫汛侮辱,她宁愿选择自尽。前面便说过,苏禧是个有些保守古板的姑娘,之前被卫沨那样强迫,是因为在不知道的时候,她对他也有好感。眼下她是卫汛的嫂子,这人又害了她的夫君,她如何能忍受此人对自己动手动脚?苏禧瞪着他,杏眼红红的,道:“庭舟表哥回来不会放过你的。”卫汛哑然一笑,不以为然道:“那也得等他能回来再说。”“都是奴婢没用,护不住姑娘……”听雁低头跪在榻前,从一回来便在认错。听鹂拿着小药瓶一点一点地给苏禧上药,她的手腕红了一大片,也不知对方究竟用了多大劲儿。听鹂虽然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姑娘回来后便不说话,听雁姐姐内疚地跪在屋里,也能猜到必定不是什么小事,她不敢多问,上完药便识趣地退出了屋子。苏禧看着自己的手腕,那卫汛的力道跟蛮牛一般,她现在动一动手腕都觉得疼。她心情怏怏,不想说话,过了半响才道:“你去准备笔墨,我要写信给二哥。”听雁抬眸,虽然不解,但还是站起来依言去了。苏禧坐在翘头案后面写了寥寥两句话,约见二哥苏祉在御和楼的雅间见面。原本苏禧是想直接回苏府的,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爹娘肯定都知道了,倘若再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只怕会更加担心。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只告诉二哥。信上约定的时间是次日午时。苏禧戴着帷帽,推开了御和楼最里面的一道门,见苏祉一袭墨色绣金长袍站在窗边,身姿挺拔,背影颀长。她当即就红了眼眶,带着哭腔叫了声“二哥”。苏祉回身,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取下她的帷帽道:“幼幼,出什么事了?”这几日过得太过惶恐不安,苏禧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眼下见着二哥,便像找到了依靠似的,委屈的泪水不断地流下来。“二哥……卫沨,他……”苏祉显然也听说了此事,扶着她的肩膀,用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别担心,我已经命人去青州寻找了,他不会有事的。那个悬崖虽高,但下面是一条河流,只要沿着河道两岸便一定能寻到他。”苏禧摇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从来就不相信卫沨会死,便是所有人觉得他生还的希望不大,她依旧固执地认为他会回来的。她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不是这个,是……晋王府……”苏禧将这几日晋王府发生的一切都与二哥苏祉说了,从袁氏母子设计谋害卫沨,到晋王要改立世子。她说完之后,便见苏祉脸色冷峻,道:“想不到晋王府是这般乌烟瘴气之地。”苏禧看着他,道:“二哥能不能找到线索,查明这件事是袁氏与卫汛所为?”苏祉几乎没有迟疑,取出她袖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哭花的小脸,“我会想办法的。”说罢又问:“这几日不如你先回家里住着,爹娘听说了此事都很担心你。”这时候回家,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况且卫沨下落不明,她想留在晋王府等消息。苏禧犹豫许久,还是拒绝了,“二哥替我跟爹娘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叫他们别担心。过几日……过几日我再回去看他们。”她原本想说过几日事情平定了再回去,话到嘴边,猛地停住。什么叫平定了?是卫沨回来了,还是他再也……苏禧不敢多想,赶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待告别了二哥苏祉,回到晋王府的云津斋时,暮色卷盖房栊,天色已经暗了。今日见了二哥以后哭得太厉害,把眼睛都哭肿了,苏禧用凉水敷了敷眼睛。等肿得不那么厉害后,又去净房洗了洗澡。前两日她病着,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她洗了半个时辰,披着一件半旧藕荷色外衫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后,精神有些不济。听鹤捧着她的一头青丝,仔仔细细地给她擦头发,她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外寒风呼呼,今年冬天比往年来得要早。以前这时候她仍穿着秋天的单衣,这会儿已经要披着披风、揣着手炉了。苏禧等头发半干后,把她赶了出去,自己坐在榻上,拿着药瓶给自己的手腕上药。就见卫汛上次留下的红肿仍未消褪,她皮肤本来就娇嫩,卫沨平时都不怎么敢碰她,怕掌握不好力道,一碰便是一块红。除了在床榻上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经常把苏禧身上弄的都是红印子,可平常他对她是极其爱惜的。苏禧盯着手腕,想起卫沨,鼻子忽然就酸了一酸。她眨眨眼,想把眼里的泪水眨去,正伤心时,似乎就听见外头传来什么声音。她以为是听雁与听鹤进来了,低头揉了揉眼睛,道:“不必进来伺候我了,我一会就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外面没有动静,她眼里蓄着泪,不想被丫鬟瞧见,便久久没有抬头。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回应,苏禧以为刚才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去——这一看,猛地顿住。只见卫沨一袭玄青长袍立在四扇嵌百宝屏风跟前,许是外面太冷,裹挟着一身的寒气,人如玉树,长身玉立。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唇边弯着薄薄一层笑,嗓音低哑:“幼幼。”苏禧生怕自己看错了,低头再次揉了揉眼睛,然而一抬眼,面前还是他。她立即从榻上跳下来,鞋子也顾不得穿,光着脚丫子便飞快地扑进他的怀里。苏禧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卫沨的腰,刚才勉强憋回去的泪水一下子又流了出来,她把小脸埋进他的胸口,呜呜哽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以为,庭舟表哥……”卫沨弯腰将她纳入怀中,搂着她小小的身子,脸贴着她柔嫩的脸颊,低声道:“幼幼,我好想你。”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安抚,“你想我了么?”苏禧这回没有忸怩,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抱着他不肯撒手。过了好一会,仍旧不见怀里的小姑娘有放手的意思。卫沨手臂托着她的小屁股,把她直接抱了起来。“乖,地上凉,我们有话去榻上说。”坐到榻上,卫沨把苏禧面对面放到腿上,手掌包着她的小手,习惯性地婆娑。只是这一次,他刚碰到她的手,她便蹙起眉尖儿,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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