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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2页)

&esp;&esp;二嫂指着竹篱后面一畦畦的青菜道:“云娘,你不如也在院子里种些菜,倒好看些。”

&esp;&esp;“那里是巡检司的后院,应该是汤巡检带着人种的,”云娘进了后院满心欢喜,只笑道:“杨家小院却是杨家老爷子自己打理的,讲的是格调。若是种了菜反倒糟蹋了这海棠和芭蕉,还是种花的好,方与院子里的景致合上了。”

&esp;&esp;又在心里盘算着种些什么好。

&esp;&esp;二哥便道:“云娘小时候就喜欢弄个花啊草啊的,有了这个院子还真好呢。”

&esp;&esp;“可不是,我们租了这处房子本就幸运,偏这个小院也在这房子的后面,又占了一层好处。你们看,旁边豆腐店后都盖了倒座房舍,再没有后院了。”云娘一直笑着,又指着树下,“天热时把竹榻放在这里,等织锦累了便到这里歇一歇,怎么样?”

&esp;&esp;二嫂便道:“果然好,就是去巡检司也方便。”

&esp;&esp;后院只隔着一道竹篱,倒像一家似的,云娘便告诉他们,“其实巡检司的房子正是老杨家正房,先前分出去卖了,所以才都连到了一处。只是官民有别,我们自不必与巡检司走得太密。”

&esp;&esp;虽如此说,但能有一处小院,在盛泽镇里都是不极不容易的。这几年镇上的房舍越发贵了起来,大家便将原来的院子都盖了房子,自家人住不了,租出去便是钱呢。且盛泽镇上外面来的人口越发多了起来,只要有房子,便不愁租的。

&esp;&esp;云娘嫁到郑家时,郑家也是有一处小院落的,后来织锦发了家,盖了二层的楼房,小院便不复存在了。

&esp;&esp;老杨家出租的这一排房子,后面也都将园子占了加盖了倒座儿。唯有巡检司这样的衙门却还白白空着那样大一个院落。再一想,汤巡检在里面种了菜,也不算是白白空着了,只是青菜又能值几个钱,反不如盖了房子租出去划算。

&esp;&esp;但是百姓可以如此,巡检司却是官府的地方,当然不能盖房出租了,想想汤巡检,每年不过十几俸禄银子,在物价颇贵的盛泽镇上住着,倒也只能种菜了。

&esp;&esp;云娘正在胡思乱想,二哥在一旁突然问道:“这处房子云娘可满意?将来不会怪二哥吧?”

&esp;&esp;云娘收回了思绪,笑道:“我怎么会怪二哥呢,这里再好不过了。”

&esp;&esp;正说着荼蘼到了,见了云娘便像乳燕归巢般地跑过来,直到她跟前才停下了脚,若不是她长得高大胖壮,便仿佛撒娇的小孩子一般,“娘子,你终于到了。”

&esp;&esp;云娘见了故人也是喜悦,“我回来了,这屋里一定是你每天都来擦拭吧,很干净呢。”

&esp;&esp;“是啊,二嫂说娘子让我回来,我高兴极了,天天都过来擦洗,就盼着娘子回来呢。”说着从怀里拿出钥匙,“二嫂给我的。”

&esp;&esp;荼蘼虽然没什么心计,可是只要交待明白了的事,从来做得都极认真,云娘便笑了,“钥匙你还留着,平日也要用的。屋里的东西我自收拾,你去老街酱菜馆买两个酱肘子、两只鸡、一斤蚕豆、一斤什锦菜,回来路上再打半斤酒,买两把青菜,到旁边的店里拿一块豆腐……”

&esp;&esp;二嫂知道云娘要留自己夫妻吃饭,又拦道:“买这许多东西做什么?哪里吃得完?”

&esp;&esp;“今天毕竟是鲤鱼

&esp;&esp;丁寡妇在盛泽镇是也是大大有名,中年丧夫,只靠着家里的一台织机,还了丈夫生病时欠下的债,养活了一大群儿女,竟把日子过越发红火。

&esp;&esp;这些年她的儿女们大了,娶进门的儿媳必是要会织锦的,女儿也概不外嫁,皆招会织锦的女婿上门,虽然免不了会有些微词,说她未免太过厉害,可丁家的日子确实越过越兴旺,现在竟置下了三十多台织机,每日都要雇工织锦。

&esp;&esp;云娘之所以选中于寡妇家,是因为于寡妇虽然严厉,但却极公正,对儿女与织工皆是一样,她只喜欢织锦织得好的人,也肯出大价钱雇好织工。

&esp;&esp;果然丁寡妇见云娘来,连她与郑家的事问都不问,立即答应每天三百五十的工钱,说好了第二天便上工。

&esp;&esp;云娘满意而归,沿着河边走回家,暮春的阳光已经很强烈了,可河面上吹过来的风却带着丝丝凉爽的水气,吹在身上十分适意。沿街房屋里传出的织机声,行人们的说话声,划船小贩的叫卖声都混杂在一起,都那样的熟悉。

&esp;&esp;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停下说几句话,虽然免不了要提到郑家,可是却没有一心打听闲事的,只劝慰她几句便罢了。说到底,大家都忙着,哪里有心思关切别人的事,且盛泽镇里的人果然大都觉得郑家未免过了,而自己并无大错。

&esp;&esp;云娘自到了盛泽镇,虽离开了亲人,心里却越发轻松。

&esp;&esp;进了家门,又先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却见正屋地上放着一个大水盆,里面游着两条红鳍大鲤鱼,尾巴打着盆沿,溅起水珠,将周围的地上俱淋湿了,荼蘼听了声音扎着两只泥手出来道:“这是阿虎送来的。”

&esp;&esp;“阿虎?”

&esp;&esp;荼蘼自然地道:“阿虎是汤巡检的随从啊,他说汤巡检让送来的。”

&esp;&esp;“噢。”云娘应了一声,江南旧俗,来了新邻居,家里都要送礼的,小时候在杜家村爹娘都说过的,只不过盛泽镇里大家并不讲究这些了,没想到汤巡检竟是很重视礼节的人。云娘便一面换了家常衫子一面道:“荼蘼,晚上便将这鱼烹了,调料我来放。”

&esp;&esp;盛泽河里最出名的鱼便是红鳍鲤鱼,味道极鲜美。因大家都喜欢吃,这两年鱼便少了,特别是这般的大鱼更不易得,云娘好久没见过这样大的两条红鳍鲤鱼了,自然不能辜负了这鱼,定要做好。

&esp;&esp;荼蘼听有鱼吃便高兴,洗了手来杀鱼,又道:“娘子,我们只杀一条吧,另一条养在水缸里,过两天再吃。”

&esp;&esp;“你倒也晓得过日子,”云娘笑道:“但这两条鱼今天还是要都烹了,送回去一条才是礼数。”又叫荼蘼,“赶紧去买些香葱和香芫,一会儿要用。”

&esp;&esp;荼蘼便道:“巡检司的后院里种了不少,我去摘些。”

&esp;&esp;云娘今天也见到巡检司后面的院子,好大的一片,整齐地分种了各类菜蔬。正是汤巡检来到盛泽镇后种下的,故也有人叫他汤种菜,只是他种菜大家看不到,不如他日日到豆腐西施的摊子上吃豆腐有名,所以汤豆腐的绰号最响亮。

&esp;&esp;“那是别人家的,我们可不能随便摘,仔细汤巡检瞧了生气。”云娘赶紧拦着,又拿了几个钱给荼蘼,“一把菜也没几个钱。”

&esp;&esp;“阿虎刚说我可以随便摘。”荼蘼便笑道:“又不要钱,我们为什么要买。”说着从后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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