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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大家都睡去了,姜梨自个儿倒是能独独拥有一间房,因她是女子。然而她却睡不着,赵轲和文纪睡在外面,防止有突然情况发生。姜梨总是心神不宁,便干脆坐起身,走到屋外去。赵轲和文纪在地上搭了个褥子,就当床睡在地上。姜梨才走出去,就看见一个人走进来。竟然是姬蘅。赵轲和文纪也醒了,姬蘅对他们摆摆手,两人便作不知。姜梨忍不住走上前,拉着姬蘅走到了她自己的那间屋里。闻人遥、陆玑和林尧在另一间屋子,姜梨怕吵醒他们,她拉着姬蘅,屋里没有凳子,就让姬蘅坐在床榻上。没有灯,只有清亮的月光,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你没事吧?你去做什么了?”年轻男人摊开掌心,他的手掌修长而有力量,中间躺着一枚玉佩,上面的狸猫憨态可掬。姜梨一愣。“我捡到了这个。”他笑道。不信姜梨愣愣的看着他的手上。那枚玉佩完好无损,月光透过窗照过来,连同他的手一起照的莹润洁白。仿佛那狸猫也要活过来一般,他如从晦暗世界里走出来的美艳精魅,手里拿着惑人心神的信物,递到自己面前。“这……”姜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白日你落下了这个。”姬蘅的身子往背后一靠,浑不在意道:“我忘记还给你。”他见姜梨迟迟不肯伸手去接,就自己把玉佩往桌子上一放。姜梨慢慢的把玉佩握到掌心,从心底生出失而复得的欢喜,又有一丝疑惑。但她的疑惑很快就被淹没了,从姬蘅的身上,传来一阵血腥气。他穿着红色的衣裳,月光下看不出来什么,因此也不知道究竟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他方才没有回答姜梨的问题,因此姜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唯一能问的,也就是:“你是不是受伤了?”姬蘅笑了笑,没有说话。姜梨从袖中摸出那把剪刀,放在了桌上,她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有些忐忑,更多是希望弥补,她道:“……后来我在这把剪刀上看到了血迹,我之前分明是刺中了那个人的……是刺中了你吧……你……”姬蘅笑着看向她,道:“你还是不相信我,阿狸。”姜梨怔了一下,她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姬蘅的意思。当时姬蘅就在身边,其实她心里知道,姬蘅是会出手的,但还是在那一刻拿出了剪刀。她并没有把自己全部的软肋暴露在姬蘅面前,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她仍旧不完全相信姬蘅,即便她对他有一些喜欢。这些都被姬蘅看在眼里。她道:“对不起……”“这也不怪你,”姬蘅打断了她的话,他挑眉道:“你毕竟死过一次。”姜梨沉默。姬蘅认为她是被沈玉容伤害过后,不肯再轻易相信别人,这是为她解围,但姜梨自己清楚,除了沈玉容以外,还有她对姬蘅本身的不信任。可能是姬蘅一开始出现在她面前的形象就是高深莫测,十分却权衡利弊,即便后来的相处中,她慢慢明白姬蘅并不是那样的人,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即便姬蘅在面前,她也会本能的自我保护。如果姬蘅是个很敏感的人,就会因为此事而失望,如果姬蘅不是个敏感的人……他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明白的。姜梨的心中有些沮丧,然而她仍旧打起了精神,勉强笑了笑,道:“那么,你有没有受伤?如果……”“没有。”姬蘅站起身:“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他要往屋外走去。“你这样,睡在什么地方?”姜梨问道。“不用担心我。”他只丢下这么一句,就走了出去。姜梨还想跟出去,但怎么也迈不动脚步。过了好久,月光隐没在云层中,屋里全然的黑暗下来。外面传来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大约是赵轲和文纪。她坐在床榻上,上面是薄薄的被褥,心中一片茫然。这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姬蘅认为她就是这样自私薄情,不值得信任之人,他们之间的关联也会被慢慢切断。到底还是遂了人的愿。……屋外,赵轲点亮了火折子,文纪寻了清水,正在为坐在石凳上的姬蘅清理伤口。他的衣袖被撩开,露出手臂上的伤痕。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器物划开,伤口倒是不长,却比较深。文纪慢慢的替他清理,赵轲从包袱里找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药瓶,文纪接过来,撒了一些药粉在姬蘅的伤口上。姬蘅纹丝不动,亦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完全察觉不出痛似的。赵轲道:“大人,您这是在外面与人动手受的伤?”他并不知道姬蘅这伤口并非与人动手留下,而是姜梨误伤。只是看着伤口有些奇怪,伤口的形状不像是刀剑,也不像是暗器,看起来全无章法,仿佛是没有武功的人胡乱的动手。不过下手却很重,但若是个男人使尽全力,却又不至于到这么点为止。莫非和自家大人动手的是个女人?赵轲心里胡思乱想着,成王的兵马里,不会有女人吧。但如果不是成王的兵马,这附近还有什么别的敌人?文纪帮姬蘅把伤口包扎起来,他做的很是熟稔,虽然是个高大的男人,做的活计也十分细致。姬蘅把外袍脱了下来,即便红色看不出血污,但到底沾染上了一些痕迹,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得出来。“大人……”文纪迟疑的问道:“您为何要回去?”闻人遥和陆玑感觉不到,赵轲和姬蘅却能感觉,姬蘅在白日里突然离开马车折返,回去的方向正是他们来的方向。赵轲心中咋舌,他也好奇,但这话他不敢问,还是文纪胆子大,敢问出来。姬蘅没有回答文纪的话,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那里被文纪包扎的妥妥帖帖,他道:“做好你自己的事。”他没有笑了,文纪和赵轲都心中一凛,晓得姬蘅这是不高兴的表现,当即没说什么。去方才门口的被褥地方守夜去了。姬蘅坐在石凳上,目光深幽。他到底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第二日,姜梨起来的时候,闻人遥正在外面和姬蘅说话。陆玑和闻人遥起来的时候,发现姬蘅在,很是惊喜,确认姬蘅安然无恙之后,就缠着姬蘅问昨日究竟娶做了什么,姬蘅当然没有回答。闹腾了几遍,闻人遥就老实了下来。姜梨和陆玑闻人遥打招呼,和姬蘅也打招呼。彼此都心照不宣,仿佛昨夜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众人忙着赶路,上了马车,这一路上,姜梨比先前更为沉默了。若非是闻人遥不断地找话与她说,姜梨甚至能一路上都不说一句话。这沉默被闻人遥看在眼里,连陆玑都关心的询问姜梨发生了什么事。姜梨只好用自己正在思考回燕京后如何应对父亲的疑问搪塞过去。“这有什么难的?”闻人遥道:“你只管把这些事都推到我们身上就是了。你被成王的手下掳到黄州,恰好被阿蘅所救。你提出要回燕京,但是阿蘅太忙,没时间找人护卫你回京,你不得已,只能等到现在。姜元辅就算想要说什么,也与你无关,你让他去国公府找阿蘅,让阿蘅与他说说。”姜梨:“……”闻人遥还真是深知祸水东引的道理。“不知燕京现在怎么样了。”陆玑叹息一声。“燕京城是什么样的?”林尧开口问:“哥哥,燕京城是不是很多人啊?”“当然。”闻人遥道:“燕京城比黄州大得多,皇上就住在燕京城里。那里的姑娘也生的很好看,譬如你的姜姐姐,就是燕京城的姑娘,你说燕京城的姑娘好不好看?”林尧年纪还小,大约无法分辨闻人遥说的“好不好看”,只是既激动又有些紧张,他说:“那我们以后就留在燕京城了吗?”“呃……”闻人遥噎了一下,听闻他经常四处游历的,和叶明煜差不多,林尧这话他没法接,只好道:“我们暂时先留在那里,以后我带你多出去走走,其实燕京城嘛,也没这么好……”他一会儿说好一会儿说不好,弄得林尧也费解起来。姜梨就看着闻人遥这么瞎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问道:“如我们现在的行程,成王的兵马比我们快一些,等我们到了燕京城的时候,会不会在城外就遇到了成王的人。或者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对上成王进城的时候,那时候一片混乱,只怕城门不会开,我们如何进城?”姬蘅没有回答,倒是陆玑开了口,陆玑耐心的解释道:“姜二姑娘,我们走的这条小路,会比另一条路近一点。况且我们赶路赶得急,会比成王兵马更早的到达燕京城。至于城门的事,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姜梨闻言,放下心来。这之后,果然就如陆玑所说,一路十分顺利。走出了最难走的山路之后,即便是小道,路程也开始加快。再没遇到什么不速之客。等到了第七日早上的时候,燕京城已经近在咫尺。之前在黄州城的时候,尚且不觉得,等真的快要回到燕京城的时候,姜梨也不由得生出轻快之感。看来燕京尚未受到成王兵马影响,至少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人。不过城门内外往来的人少了许多,可能是百姓们到底还是有些害怕。而城门口的小将们比之前看到的谨慎多了,每过一个人,都要仔细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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