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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好他的衣服后该买我的衣服了,我请他在店内暂等我一等,然后给自己挑了几件,到更衣间里依次试过,选中了一件缥色长衫,付了钱,将衣服打好包,回头去找庄秋水时却发现他竟已不在店中了。老天哪……这个木木呆呆的家伙跑去哪里了?该不会是被店里人当成是木头模特搬到柜台后面架衣服去了吧?!我下意识地真的环顾了一下店里的衣服架子——当然不会有他,急匆匆迈出门来,正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去找他,却听得正对面的河边一群人在那里叫嚷。循声望去,见许多人正在河岸上围观,不知河里发生了什么事,心道庄木头不会也戳在其中看稀罕儿呢吧?尽管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凑热闹的人,但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我还是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直挤到岸边儿,往河中一看,险些吓没了两个魂儿——却见河里头正有两个人在那里上下扑腾挣扎,其中一个身着黑衣,可不就是庄秋水么!至真至纯他他他——好端端地怎么会从成衣店跑到了对面儿的河里头了呢?!这家伙终日与尸体为伍,若非公事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指定不会游泳,眼见着岸上围观众人只管吆喝却无人下水相救,一时间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才买的衣服丢在地上,脱去鞋子,一个飞身就跃入了河中。好在这两人溺水之处离岸上不远,我游了几下便到了庄秋水身边,一揪他衣襟,喝道:“别乱动!头仰起来!”庄秋水果然不再乱动,我便费力地扯着他游往岸边,围观群众伸下手来将他拉上岸去,我也没有耽搁,掉头又游向另一个溺水者。这个溺水者竟是一名女子,还在拼命地挥着胳膊拍着水,以致我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头上脸上还着了她几巴掌,吼着让她别乱动她也不肯听,眼见着渐渐没了力气向水下沉去,我这才抓住空子游近前去捉她的前襟,她一见有救命稻草可捞,一把扯住我的胳膊便不肯放手了,拼尽力气地挣扎,直把我也扯得向水下沉去,一连喝了数口河水,还险些呛着。垂死求生之人的力气通常都极大,无论我怎样使劲都无法挣脱她的钳制,好容易拼力浮上水面换口气,转瞬就又被她扯到了水下。如此这般反复了几次之后,我渐渐没了力气,心道这下子傻了帽了,就知道好事难做,如今人没救了,自己也给搭进来了——我呸死庄秋水那木头!早知这样才不要管他!反正他是木头,说不定自己就能浮在水面上。不由又想起楚龙吟那句话来,回头他若是知道我是为了救人而死,一定会在我坟前用他那臭脚丫子踩我的……混乱恍惚间,觉得水面一阵翻腾,紧接着有两双手将我拉出水面,我吭吭咔咔地一阵咳,总算缓过气来,却见是岸上围观之人中又跳下来两三个心肠好的,将我和那个溺水的女人一起带到了岸上。那女人倒是个生命力顽强的主儿,在水里几经沉浮居然还没有昏过去,姿势不雅地趴在地上往外呕着喝进肚子里的河水。我实在累得筋疲力尽,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缓劲儿,庄秋水直绷绷地立在我的身旁,浑身上下还淌着水。好容易我有了力气说话,仰脸看向他,喘着道:“我说……庄先生,庄老大!您老不在那店里等我一等,怎么就掉到河里去了呢?”“她溺水了。”庄秋水硬梆梆一指那溺水的女人。“所以您老就跳到河里去救她了?”我抽搐着左半边脸,“您老会游水?”“我不老,我也不会游水。”庄秋水木声答道。“吭——”我呛了一下,咳了半天,“那您——那庄先生你这到底是想救人啊是想救人啊还是想救人啊?!”“你问的都一样。”庄秋水指出道。我脱力地道:“你不会游水还跳到河里去,人还没救到自己就先淹着了——做好事要量力而为,对不对呢?”“不试,怎知救不成?”庄秋水这木头居然还会反驳。我是又想哭又想笑,看了他一阵,道:“万一真救不成,你就这么白白死了?”“无悔死,好过抱憾活。”庄秋水一点也不急,一个字一个字跟锉木头似地说道。我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不是,是河水,问他:“这话是你自己想的?”“先父。”庄木头倒是有问必答。已故的庄老先生是个好人,话说得也没错,只是……真正能做到如此境界的人怕是寥寥无几,至真至纯如庄秋水者便是其一罢。“你若是死了,可想过庄伯母后半生孤苦伶仃何等凄凉么?”我乏力地偏头看他。“家母,会赞成我的。”庄秋水依旧静如秋水。得!我服,服了。每个人的人生观和处世观都不相同,我也没必要硬逼着人家赞成我的想法。起身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幸好我向来喜欢穿略宽松的衣服,抖一抖勉强不会贴在身上,四下里找了一找,见我和他新买的衣服包都丢在地上,所喜没有被人顺手牵羊拿了走。将包裹捡起来预备和庄秋水回转衙门,才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叫道:“你给我站住!”闻声是个女人,回头看过去,见是刚刚被救起的那一个,双臂抱在胸前打着哆嗦,满脸的怒容向着我走过来。这是怎么地了?她生的哪门子的气?这女人走至面前忽然一扬手,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就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毫不犹豫地抡起胳膊,一记更火辣的耳光还了回去——她嫂的,我不敢打男人还不敢打女人么?!——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救了她她反而恩将仇报?!女人捂着脸被我打得发怔,紧接着便哭了起来,一指我的鼻尖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要你救我了么?!我死我的与你何干?!”我靠!刚才是谁在水下抱着我不放手的?!真想死的话应该是拼命推开我而不是抱救生圈一样死抱着我才对!——丫的这女人莫非是想拉个人在黄泉路上给她作伴?!看吧!我就说好事难做了么!最可恨的是这好事本来我就没想着要做,都是旁边这根可恶的庄木头招来的!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真是撞克了扫把星我!先是差点被小偷一刀捅死,紧接着又是被逼救人反被甩耳光——他什么物质?霉神转世吧他?!懒得再同这疯女人纠缠——人家都不想活了,我也不必再落井下石,转身继续走我的,耳后听见那女人呜呜哭着,声音向着河边跑去,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谁也不是铁石心肠,再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忍不住回过头去,果然见那女人正向河边狂奔,心中暗骂一声她老表嫂的,将手中包裹往庄秋水手中一塞:“在这儿等我,哪儿也别去!”边说边追过去,那女人到底刚才在河中早挣扎得没了力气,几步便被我追上,我一拉她的胳膊将她扯住,她劈头盖脸地一顿拳头砸下来,实在被她折腾得烦心,按捺不住一拳挥过去打在她面门上,这女人便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一张苍白小脸上顿时滑下两道鼻血,整个人怔在那里仰脸看向我。“你要是真想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个儿悄悄地死,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投河,丢人不说还让人怀疑你想死的心不诚!”我冷言冷语地道,“顺便再提醒你一声——临死前把你的金银首饰给了街边的叫花子好了,你不想活,这世上有的是濒死之人正挣扎着求生呢!——拿命不当命,你白活到今天了。”丢完这句挺耍酷的话,我扭头就走,心里却苦恼着万一这女人真要再一次投河自尽,我到底拦还是不拦?没等我做出决断,突觉袖子一紧,回头看去见是被这女人伸手给扯住了,急切地道:“带我走!快带我走!”这女人果然是精神有问题,刚才还要自杀,现在又要我这个大男人……咳,带她走,她还要不要闺誉了?!不想再同她纠缠,我甩开她的手转身要走,却被她爬起身来拦在了身前,脸上只是哀求地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小女子知道公子是好人,求求你了——求求你带我暂时离开这里,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要人报答,”我冷淡地道,“我要救的人也不是你。腿在你的身上,想要去哪儿尽可随意,还请莫再纠缠了。”这女人一时间泪如雨下,又急又悲地道:“公子……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说了错话,请公子原谅!我投河也是事出有因,只因家父罔顾我的意愿,强行逼了我去同个……去同个下流男人相亲,且还下了决心定要将这门亲事做成——那男人一向口碑不好,淫男狎女不尊礼法,我若当真嫁了这样的男人,这辈子……这辈子便毁了……今日我是逃家出来,不料还未跑远便被家父发现,使了人来追我,我好容易想法子摆脱,又觉得自己一介弱女子,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地,心中一时悲愤,这才冲动地投了河,然而才一入水又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心……公子,您好人做到底,帮我一帮罢!”嗳,这女子虽然可怜,可是麻烦事我却不想惹上身,只好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于情于理都不该插手。你好声好气同令尊求求情,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再狠心也不可能把你往死里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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