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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自然不能。”练绘兀自添了酒,“只不过铨选落败也未必是坏事,制举在即,你仍有大好机会可握。”
&esp;&esp;许稷听明白了他这话中话,只淡笑笑,饮尽了杯中酒。
&esp;&esp;堂内烛火明亮,冷了一天的胃腹终于暖和起来,许稷轻叹一声看向堂外庭院。
&esp;&esp;忽有脚步声传来,紧随着便是庶仆的阻拦声:“我家郎君正与客吃饭呢,容我去禀告一声哪!”
&esp;&esp;但区区一庶仆哪拦得住王夫南,还没嚎几声,王夫南已然登堂入室,走到了大食案前。练绘抬头看他一眼,吩咐庶仆再送碗筷来。
&esp;&esp;王夫南也不客气,撩袍便往许稷身旁一坐。
&esp;&esp;他的忽然闯入,忽令许稷感受到一丝丝活气。
&esp;&esp;练绘则因心情大好,完全不打算与他计较,反而还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
&esp;&esp;双方还没来得及交锋,这时庶仆又紧张兮兮冲了来:“不好啦,老太太又发热了,郎君快去看看哪!”
&esp;&esp;孝子练绘立刻起身,与王许二人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往外去。
&esp;&esp;“十七郎为何会来这儿?”
&esp;&esp;王夫南端起汤碗不徐不疾喝着,淡淡回道:“来给练绘庆功。”
&esp;&esp;“庆功?”
&esp;&esp;“铲掉一堆蛀虫难道不该庆贺吗?”王夫南说着忽偏头瞥她一眼,“也正因他觉得值得庆贺,才抓了你来一起喝酒啊。你不知道练绘此人已经到了‘惨无朋友、想喝酒只能随便抓个人来陪’的地步吗?所以说,他只是觉得无人同饮寂寞了而已,你千万别将他的谢意当真。”
&esp;&esp;许稷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刻薄,她又空口喝了一杯酒,说道:“若这件事没有扯上我,或许我会为他秉持正义而变成‘没朋友的御史’感到可惜。”
&esp;&esp;“正义?”王夫南淡笑,“你细看就会发现练绘的所谓正义也并非公正无私。明面上看铲掉了一群蛀虫,但类似的清洗也不过是换一批‘自己人’上去。练绘是庶族出身那一派一手拉上来的,他有他的局限。哪怕他也想做得更公正,但他所处的阵营要求他效忠,他就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esp;&esp;字字正戳许稷心头大烦。
&esp;&esp;“庶族进士,致位公卿,便成宦门新贵,拉拢同出身的人,对抗阀阅世家或朝中其他势力,再寻常不过。这拉拢包括座主提拔,也有婚姻关系上的走动。就练绘而言,他的婚姻大事恐怕轮不到其母做主,大约也只能接受其座主赵相公的安排。”
&esp;&esp;王夫南毫无顾忌地接着说:“不过站队自古有之,不必避之如蛇蝎。一个人既然靠近了权力,总需要立场,这没有错。”
&esp;&esp;“那么十七郎站在哪儿?”
&esp;&esp;“你当我傻吗?”王夫南朝她笑了笑,“我为何要告诉你?”他脸上竟有浅浅笑窝,眸光分外明亮,在这满室亮堂中看着令人心神恍惚。
&esp;&esp;许稷只知道,他绝非平白无故说这一番话。
&esp;&esp;这是所谓提点吗?教她不要畏惧站队?可她不愿,也不打算成为直谏科
&esp;&esp;许稷兜里那封信成了谜,千缨自那晚后就再也没见过它。
&esp;&esp;但这算不上甚么大事,因那晚的反常之后许稷又变回了老样子,该干活干活,该读书读书,千缨问起来,她也就说制举在即,多少要做些准备。
&esp;&esp;这个新年过得稀松平常,对于长安城的大小官员而言,也不过是多了几日假期,放纵喝酒玩乐,或是被爱叨叨的家里人捏住耳朵灌了亲朋同僚的是非,又或者跑去南山吃吃道观里的仙丹,总之无趣,无趣也。
&esp;&esp;一年年的流逝对于仍生活在太平长安城的大多数人来说,是重复也是消耗,他们已不记得几十年前被方镇变军攻陷的长安城,也不关心当下朝廷与淮西、成德1的战事,更不关心西戎三天两头对边境的敲敲打打。他们只关心眼角多出来的岁月纹路和变长变白的头发,关心东西二市的铺子里能买到甚么,关心自家的小儿有没有好好读书,关心小女能不能钓到金龟婿……
&esp;&esp;而官员们仍照例在初七纷纷回了公廨干活,尚书省更是为了制举之事早早忙活了起来。
&esp;&esp;制科举虽然是以天子名义下诏,但多都是委令中书门下、或尚书省举办,至于考策官,则多由朝中四五品的官员担任,可以是中书舍人,也可以是吏部侍郎,他们负责评卷,再与辅弼大臣共同讨论后做出初步取舍及等第,密献于上,最后再以天子名义诏敕天下。
&esp;&esp;在这之前,一年一度的考课终于出了结果。许稷仍抱得上上等而归,虽在意料之内,但只有许稷知道这结果是她决定去考制举换来的。
&esp;&esp;王家五房因此顺利迎来了最太平的时期。就连一向爱挑刺的王光敏,也因“女婿考课上上等、又肯踏踏实实考制科”而笑逐颜开,甚至一反常态,讨好起许稷来。
&esp;&esp;这日天还未亮,王光敏便起来去拍女儿女婿的房门:“今日制科开考,居然还睡得着!”
&esp;&esp;千缨翻了个身朝向床里侧,捂住耳朵不情愿地坐起来,却见许稷已开始穿衣裳了。她穿得极厚实齐整,又理了理头发,最后戴上幞头拎过书匣,转头与千缨道:“我在坊中随意吃点就好了,你继续睡罢。”
&esp;&esp;“搜身你一定要小心哪,记得带好我给你求来的符。”
&esp;&esp;“你那符还能防搜身不成?”许稷淡笑,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王光敏,遂道:“岳父请放心,儿一定好好考。”
&esp;&esp;王光敏听这话听得舒服,嘴上却说:“考不好便不要回来了!”
&esp;&esp;许稷无奈笑笑,最终只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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