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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蔚儿终究是妥协下来，压抑着心头的苦涩又婉声道：“女儿也有许多无奈……想必北燕那边已经在找我了，父皇还是派人送我回去吧。”姜朝之眯着眼，闪过一丝一晃而过的寒凛，最终选择默不作声。蔚儿攥紧双手，纤瘦的骨节泛出青色，她在等，在等她一向最为敬重的父皇的答案。“你不能回去！”“为何？父皇是这样，哥哥也是这样，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女儿，不管是不是好事，为什么不让女儿与你们一起承担？还有，今日晏子途出现在这里是为何，难不成……”话至此，蔚儿已然没有顾及姜朝之的怒火，而姜朝之也压不住本就蓄积下的愤怒，朝蔚儿怒斥了一声。蔚儿话语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安静。不再过分多留，蔚儿转身破门而出，实在是想不到，这个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如今也开始慢慢陌生起来，眼前那些至亲至爱，虽然与以前一样的皮囊，但里子却也不再如旧。又或许说是自己从来就没读懂过这些人。仿若与其中间隔了一层透明却撕扯不掉的罩纱，只能远远望着，却再也不能真真切切地抚摸到。蔚儿此时的处境已然相当于变相软禁，无论去哪，身后总跟着一群姜杭的人，活像个索命鬼，蔚儿最看不得这群人的嘴脸，愤懑不平之余，更多的却又是失望，对父皇的失望，对哥哥的失望，对自己无能的失望。正文果然书房依旧禁闭，门口有侍卫看守，弄得跟朝臣议事一般。蔚儿绕过前门，小心翼翼蹲在旁边窗子之下，觉得还是不够，又偷偷将窗纸戳破，整个脸都贴上了窗子。模模糊糊能听见父皇的声音，还有……还有哥哥，原来哥哥也在此，那么那个最陌生的声音无需多想便知是晏子途的声音了。凭蔚儿此时的情况，只能分辨出哪个是哪个的声音，若想听见他们所谈何事，根本万万做不到。她不死心，从一旁搬来了许多小石块叠在地上，双手攀着窗沿，踩在石头上，整个身子向上用力，便轻易跳到了窗沿之上。蔚儿先隔着自己刚才戳破的洞往内看去，并没有看见那三人，便放心推开窗子，刚想直接跳下去，又怕声响太大，只好脱了鞋子，赤脚缓缓靠着墙滑下。提着鞋子，直觉耳边声音愈渐清晰，仿若听见了些许熟悉的字眼……比如“北燕”。蔚儿往内走了几步，沿着墙根走到内室门外，她知道那三人就在这面墙内！她思量片刻，便贴着门细细听了起来。只一瞬，表情就开始凝滞。“陛下，子途已经将南楚精兵全部安插在北燕京都城外的枯木内，只待陛下的兵马赶紧与之汇合。”“太子殿下不必着急，我与父皇早已挑选了三万训练有佳的兵马，十日之内定然能与太子殿下兵马汇合。”“那便好，北燕京都除了宫中御林军，根本没有其他兵马，乘元宵节北燕皇室聚宴之时，你我军队一齐冲入京都，定会将他夏侯坤杀个措手不及！到了那时候就算他们再去各方调军队，恐怕赶到京都时，只能是收尸的份儿了……”“太子殿下，若是此次能彻底将北燕搞垮，那么南楚即将成立足之鼎，到那时，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忘记我们西岐的功劳，我们所图不多，只要北燕三年前从我们西岐手上抢走的那几座城池……”“我晏子途今日与陛下盟誓，日后南楚西岐定然为兄弟之国，南楚绝不可能生出侵占西岐的念头……”蔚儿双腿发软，顺着门渐渐瘫软在地上。感觉心中被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明明感觉有悲伤的滋味在心头萦绕，却掉不出一滴泪，双眼有些发黑，脑子里“嗡嗡”直响，好像要炸裂一样。怪不得父皇与哥哥死活要让自己回来，怪不得晏子途会出现在宫中，怪不得一直要瞒着自己，原来……原来如此。蔚儿左手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于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想要缓解疼痛。可是好想越来越痛……“元宵节”“冲入京都”“措手不及”……这些字眼像会咬人的虫子一样，在蔚儿的脑海里四处爬着，时不时咬上一口，一边饮血一边寻觅。书房门外忽然嘈杂起来，蔚儿从地上艰难站起，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里，正门自然是走不得的，她只好再从潜进来的那面窗户偷偷溜出去，只是刚爬上窗沿，便听见父皇与哥哥的声音，蔚儿转头，刚巧与姜朝之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来不及多想，蔚儿猛地从窗沿跳下，却发现外面早已围了一圈侍卫，腰间佩刀，神情凛然，一个个如同看犯人一样看着自己。姜朝之姜杭与晏子途也都从书房出来，来至蔚儿面前。正文撑着眼皮，蔚儿仿佛看见了父皇与哥哥眼中的心疼，还有晏子途在一旁看好戏的眼神。“陛下，这……公主知道了此事，不知道会不会向北燕告密。”晏子途小人得势，故意面露为难的样子，他就是要看看姜朝之怎么处理他这位好女儿。姜杭舍不得训蔚儿，只好拿一旁站着的侍卫撒气：“一群饭桶！连公主也看不好！明日自己去刑部领罚！”姜朝之深叹一声，终于……还是没能瞒过她。“来人，将公主送回公主殿，禁足一月，非召不得出！”姜朝之命令刚下，立即有侍卫上前抓住蔚儿，欲将其带回殿中。晏子途满不在意地拂了拂袖口，随后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一幕。蔚儿心知此时已然难以逃脱，只得厉声道：“父皇，晏子途的话不能信！谁知道破了北燕后，他会不会过来反咬我们一口！”姜朝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赶紧将蔚儿带下去。蔚儿情急之下又向姜杭求情，虽然双臂从后面被拽着，仍然不肯放弃：“哥哥，为什么连你也愿意跟晏子途合作，他不是好人！”眼前人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任由蔚儿被拖回公主殿。刚送回殿中，门窗便被各种木条封起来，看来姜朝之这次是铁了心。可是还有一个月不到便是元宵了啊……若是自己不能赶到北燕，京都必破，而京都百姓又是何其无辜！被禁足的第二日，蔚儿便大病了一场，许是昨日跑出了一身汗又连着吹了寒风的缘故，又或许是昨夜睡觉未加炭火的缘故，总之这病来的太突然，似乎上天也不愿意遂蔚儿的愿。“快过年了，哥哥也实在不想看见你这样。”姜杭坐在蔚儿床头，尊贵朝服更显得他容貌脱颖。蔚儿不愿看他，只是倔强地背朝着他，虽然这几日姜杭每日都来，但蔚儿却都未与姜杭说一句话。姜杭又道：“我与父皇都知道这件事让你夹在中间很为难，不过……事情已经决定，再难改变了。”蔚儿听了这话，面露疲倦，艰难地略动了动干涸的唇瓣，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下了自己的话，最终索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时至今日，你也离了北燕好几天了，夏侯羡不是来都没来过吗？你将他看的那样重，可在他眼里，你却不算什么。”蔚儿缓缓睁眼，没有血色的唇慢慢开合：“他不会瞒我。”说完，便从眼角迅速滑出一道泪，渐渐浸透头下绣花枕头。姜杭情绪突然有些失控，眼神沾染了一丝狠意：“是，他不会瞒你，他不会像我与父皇一样什么事都瞒着你，可是我们是为你好，你知道……”蔚儿突然打断了他：“可我还是知道了，彻彻底底知道了！”她又嘲讽般地笑了笑，笑的那样无力，连说出来的话语都有些含糊不清：“当初送我去北燕和亲的是父皇和哥哥，如今要攻打北燕的也是你们，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有点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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