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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第1页）

&esp;&esp;遗折上徐达回忆从小和皇帝一起长大的情义，二十二岁那年，皇帝回乡募兵，他欣然前往。然后他们一起相扶走过，打过败仗，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啃草根树皮撑过来。有过辉煌，张士诚、陈友谅都倒下了，最后他们终于迎来了大明。这是中原汉人盼望了近百年的翻身做主啊！徐达泣不成声，每每回想往事，只觉倍感荣光。

&esp;&esp;可是他们的敌人不止这些人啊，北元还躲在大漠深处，大明的威胁并没有消除！徐达献上自己哭思许久的彻底清剿北元残余策略，推荐蓝玉作为主将，请陛下挥师北上，一举定功。王师捷报传来，便是他坟前的哀乐了。“只盼来世再做陛下马前卒！”

&esp;&esp;通篇没提家人一个字，连清剿北元的国策都是提前密封好的。

&esp;&esp;徐达一边说，柳娘一边哭，晕开字迹，忍不住偏头任眼泪流干，才能继续。

&esp;&esp;徐达气喘吁吁的说完遗折，他趴卧在床上，嘴角口水控制不住的留出。一代名将终成行将就木的病死鬼，他才五十三岁啊！

&esp;&esp;徐达感觉自己的舌头应不太受控制了，问道：“燕王……”

&esp;&esp;“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来人啊，通知王爷的人去了多久，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esp;&esp;守门的小将回禀，“同时通知王爷、王妃，王爷出关不远，想必今夜能到。”

&esp;&esp;“孩子……”

&esp;&esp;“是，我先叫孩子们进来。”柳娘转身招呼几个孩子进屋，连还在襁褓的小女儿安成郡主都抱来了。

&esp;&esp;徐达忍着痛，和每个孩子都说了几句话，不忍心他们见自己闭眼，让他们又回去歇息了。孩子们如何睡得着，都等在东厢。

&esp;&esp;徐达又拉着柳娘，断断续续交待了了他一生的经验。柳娘泣不成声，京中谢夫人已经去世，若是徐达再走，柳娘就成了失父失母的孤儿。人说有父母，才有归处。徐达走了，柳娘的路只剩征途，再不能回头。徐达教导柳娘、关爱柳娘、尊重柳娘，是她所遇难得的好父亲，难道连这样的温情老天都不允许她享受得太久吗？

&esp;&esp;到了傍晚，燕王却还没回来，徐达撑不住了，叹道：“给我碗参汤吧。”

&esp;&esp;“爹爹！”参汤是吊命用的，真用了，就回天乏术了。

&esp;&esp;“舍不得？”徐达努力想轻松气氛。

&esp;&esp;“来人，上参汤！”柳娘咬牙发狠。

&esp;&esp;徐达喝了参汤，让人把他翻过来，背斜靠在软垫上。现在他的背已经没有知觉了，徐达不想死得那般狼狈。

&esp;&esp;等啊，等啊，柳娘把孩子们都召集到了屋中，等啊，等啊，参汤的作用让徐达忘记了疼痛，大声说着当年的辉煌。他一生谨慎寡言，在最后时刻，好似要把一辈子没说的话都说了，一辈子没有的张狂都炫耀出来。等啊，等啊，参汤的效果都过了……

&esp;&esp;子时一刻，燕王裹挟着北平凛冽的寒风进门，扑到床边。徐达颤抖着拉了柳娘的手放在燕王掌心，来不及说一句话，含笑而逝。

&esp;&esp;悲切的哭声响彻云霄，柳娘心想，她这一生，大约就是一个又一个葬礼，送走每个人。

&esp;&esp;徐达于燕王偶教导之情，半师之谊，可徐达的葬礼依旧不可能在北平办理。

&esp;&esp;燕王是藩王，不可擅自离开。朱允熥和朱高炽做使臣，亲自送徐达灵柩回京。

&esp;&esp;皇帝哀戚不已，他与徐达的感情比常遇春更深，那是发小、同袍、属下、朋友。皇帝亲临葬礼，以表哀思，徐达被追封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又配享太庙，肖像高悬在功臣庙，列为明朝开国燕王妃

&esp;&esp;“殿下此来，可是有了决断？”道衍端坐蒲团，好似对燕王深夜来访并不惊讶，矮几对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esp;&esp;燕王盘腿坐在道衍对面，一口干了那茶，道：“太子病逝了。”

&esp;&esp;“阿弥陀佛！”道衍低声宣佛号，叹道：“太子殿下无真龙之相，老衲早已悉知，只未料到去了这样急。”

&esp;&esp;“依大师所见，现在当如何？”

&esp;&esp;道衍没有回答燕王的问题，反而问他：“王妃可有高见？”

&esp;&esp;“出来的急，没有问。”燕王对道衍很少说假话，他有些不解：“大师对王妃好似十分关注。”

&esp;&esp;“阿弥陀佛……”道衍再宣佛号，笑道：“天下之人，有王佐之才者，老衲平生所见两人，一为王妃。王妃之能，非区区内宅府务，甚至经营草原。王妃之才，王爷不可小觑。”

&esp;&esp;“大师所说，本王亦有体会。只王妃至情至性之人，恐不赞成大师的做法。本王以往倒没看出大师对王妃亦如此推崇，她既有此才，大师难道不怕吗？”燕王问道。若王妃真有所谓王佐之才，那她佐的一定也是朱允熥，那个她一手教养大的孩子，正统、名正言顺。和道衍的想法是两个极端，道衍怎么会在自己面前为王妃说好话。

&esp;&esp;道衍神秘一笑，道：“殊途同归。”

&esp;&esp;见道衍不说，燕王也不再问了。这些年燕王听道衍的建议，从未纳妾置婢，一直守着王妃过活。年轻时候还有不忿之意，到了现在也觉出少年夫妻老来伴的好处。男女之间□□的确迷人，可这肤浅的愉悦和王妃带来的家庭温暖、真金白银乃至朝堂助力相比不值一提。道衍也说了，王妃至情至性，对朱允熥的感情是感情，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难道不是感情吗？

&esp;&esp;!

&esp;&esp;燕王回想自王妃嫁给他之后，总是以情动人，先得母后欢心，再得父皇重视，他也慢慢改变在父皇心中地位。情之一字，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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