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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尽管荀飞盏在叔父府里强力声辩,但“小林殊”的说法仍然带给他不小的震动,此刻眼见着长林二公子当街打人,楼上楼下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眉间顿时生出怒意,一按马鞍,飞身而出,接住了萧平旌的拳头,两人快速对拼了几招,彼此的火气都有些足,拳拳生风。
地上两个人早就吓得抱头瘫软,抖得更加厉害,想要爬远一些,半天都挪不动,看其衣饰,倒也是两个贵家公子的模样。
“萧平旌!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荀飞盏双拳击出,将对方逼退了两步,怒斥道,“此乃金陵皇城天子脚下,不是你随意妄为、无法无天的地方!”
萧平旌气得脸发白,“你上来一句话都没问过,怎么知道是我无法无天?”
“我用不着问!他们两个再有错处,京兆衙门报官的大门随时开着!你这样私自罚处、当街殴打,算是性情张扬还是嚣张跋扈?”
他正说着,酒楼门口堆成团的人群后突然挤出来萧元启,有些着急地劝道:“消消气,都消消气……”
和四周纷纷围过来的路人不一样,这位小侯爷并不是刚好在场来看热闹的,若论眼下这件事的起源,其实多少算与他有些关系。新年一早,莱阳太夫人又赶去敬神,他不必陪同一时无事,便约了两个常来往的世家公子出来喝酒,大家席间聊起满城贵眷出门进香这事儿,其中一人便提到遇上了长林世子妃的车驾,笑着猜测是去西山青莲寺的。
青莲寺供奉观音,算是个求子的地方。两人仗着是私底下,又喝了几杯酒,言语间渐渐有些不尊重,萧元启拦都拦不住。
说起来也算他们倒霉,萧平旌从扶风堂出来后,想到要跟大哥提那样的事情,心里一直闷沉沉的,恰好看到酒楼下萧元启的随从阿泰,便想上去跟他喝杯酒,稍缓一缓再回府。谁料想刚刚走到雅间的屏风这头,就听见里面传来轻佻的语音。
“要我说,送子观音顶什么用啊?京里传言,老王爷领兵数十年,杀伐太重,阴气郁结,报应在子嗣上,儿媳妇这才老结不出果子来呢……”
萧元启刚斥责了一声“胡说什么”,隔间的屏风便被扯成了两半,萧平旌满面怒容踏步进来,一手揪住一个,从窗口次第扔到了外头。结果还没放手开打呢,就被路过的荀飞盏拦了下来,当头一顿呵斥,这腔火气怎么可能消得下去?
“我跋扈?”萧平旌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踏前一步,“被人嚼我长林府的舌头还挂着女眷,你居然让我报官你没病吧?!”
荀飞盏不由一怔,“挂着女眷?谁?”
“我们家现在几个女眷你不知道啊?”
一听到挂上了蒙浅雪,荀飞盏脸颊边的肌肉跳了几下,突然出手将地上两个世家公子拎了起来丢给自己的亲兵,怒道:“捆上带回去!”又转向这两人呆站一旁的随从,厉声道:“你们两家的老爷如果想要人,到我的禁卫府去要!”
说罢也不再理萧平旌,跳上马扬鞭而去。两个争斗的起源被亲兵捆成麻团似的丢在马背上,也一阵风般带走了。
萧平旌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远去的尘土,怒道:“这算怎么回事,我还没出气呢!”跺一跺脚,气呼呼地也跳上自己的坐骑走了。
萧元启怔怔地呆在原地,一脸茫然地愣了好久,才喃喃道:“大年初一的……这一个个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
朱雀大道上的这场冲突围观者甚众,萧平旌回府后在自己房里闷坐了一阵,也知道大哥很快就会听到消息,最后还是主动来到了东院。
萧平章独自一人斜靠在临窗一张长榻上,手里拿了页什么单子正在看,室内两个火盆红通通地烧着,暖意融融。
萧平旌也不说话,软趴趴地蹭到榻边脚凳上坐了,下巴搁在半人高的小圆桌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案头一盆水仙,等了好久也不见兄长跟他说话,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爬起来问道:“今天我在街上打架,肯定已经有人告诉你了,对吧?”
萧平章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萧平旌犹豫了一下,语调有些低沉,“以前……就有人这样说咱们长林府吗?”
萧平章放下手中纸单,“长林王府树大招风,别说现在,即便当年先帝还在时,也有各种流言。我还记得……陛下一直没有皇子出生的那几年,私下谣传父王的话还要更难听,后来太子出生,之后宫里陆续又添了两个庶皇子,情形才稍微好些。”
萧平旌睁大了眼睛,“这、这……难道就随人诽谤,听之不管吗?”
“能怎么管?听到了,像你这样教训一顿,听不到,又何必自寻烦恼。”萧平章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自古以来便是流言难禁、软舌如刀,凭你盖世英雄,也不见得能有好办法。”
萧平旌第一次听兄长说这样的话,有些沮丧,又有些生气,“这个就算了。可荀飞盏不知道跟着抽的什么风,横插一杠子进来,反倒说我跋扈。”
萧平章倒是不放在心上,笑道:“别人就罢了,飞盏我还是了解的,想来并无恶意,也可能是心情不好,被你遇上了吧。”
萧平旌嘟了嘟嘴,突然看到大哥膝上的那张纸页,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皇后娘娘刚刚派人送来的。”萧平章拿起纸页递给他,“当年有机会接触过那套妆盒的所有人,全都在这个单子上。”
萧平旌赶忙接过来瞧了瞧,“有没有特别可疑的需要我去盘问?咦……这个名字为什么要圈起来?”
“他就是打造此盒的匠人,七年前暴病而亡,这套妆盒是他做出的最后一件东西。”
世间显然没有这么巧的事情,萧平旌的眉尖顿时挑了起来,“做完就死了?其间必有问题啊!”
“妆盒完工之后,内廷司依例有三道查检,呈入正阳宫时,前殿女官与掌事姑姑又会再验看一次。”萧平章伸手拿过粉盒,卸下夹层,“这东西虽然跟粉盒一体打造,夹带得十分精巧,但也不至于三番四次依图验看都查不出来吧?”
萧平旌仰起下巴思索,“是啊,这样层层查验,若说所有人都在局中那也不可能啊。卷这么多人进来,生怕这风声走漏不出去吗?”
“可如果这东西不是在内廷司,而是在呈递过程的后期才出的问题,那么……”
“那么就应该与打制的匠人无关,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死了呢?”萧平旌抓了抓头皮,甚是不解,“一个和正阳宫之间隔着重重关卡的小小工匠,他究竟能做什么,又做了什么?”
萧平章向后靠在榻背上,眸色也有些黯沉。
正阳宫送来名单,显然是因为荀皇后已经排查过一遍,未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匠人已死,他到底做过什么只能猜测,再加上已经时日久远,这件悬案水落石出的可能性,现在看起来已经越发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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