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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严伯应是,躬身退下。他听说王庆家的哭惨了,却被采蓝丫头硬生生地逐出去,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心想着,也许告知老爷,老爷会看在往昔的面子上,再把人召回来。好歹共事多年,王庆家的也没出过大的纰漏。没想到老爷就这么淡淡一句,着实令人叹息。
&esp;&esp;梅令臣今日难得早归,脚下不停地去了知念堂。屋里亮着明亮的灯火,一个身影在里头忙碌。采蓝照旧站在门外,见梅令臣回来,正要行礼,被梅令臣抬手制止,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esp;&esp;他走到门边,看见苏云清正在桌上摆碗筷,嘴里还念着,“不是说今日早回吗?怎么还没回来?”
&esp;&esp;采绿在旁打趣,“小姐,您已经问
&esp;&esp;后半夜的时候,开始下雨,时而倾盆而下,时而如同落珠。
&esp;&esp;梅令臣的睡眠很浅,他睁开眼睛,往躺在床铺里侧的苏云清看了看。大概近来天气转暖,她已经不需要他的怀抱来取暖,所以就自己裹床被子,像一只蚕蛹。
&esp;&esp;只有乌发如云般散落在床上,发丝泛着微光,如同光泽莹丽的黑珍珠,美丽绝伦。
&esp;&esp;他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掬起一缕发丝,放在鼻尖轻嗅。
&esp;&esp;桂花香气馥郁,还混着欢爱之后的微微体香。近来他们行房愈加顺利,他可以感受到她原来不甘不愿的心情有了变化,变得主动的同时,也开始享受,而不是当作治病。
&esp;&esp;受伤之后,她向自己表明了心意,选择原谅。他们甚至未就前事,进行深入的谈话。一切好像自然而然地转回到原来的轨迹,可记忆的空白,以及分开近一年的时光,到底给两个人之间留下了隔阂。
&esp;&esp;她没办法再变回从前那样。
&esp;&esp;或者说,她骨子里的自我觉醒了。不会凡事跟自己有商有量,而是坚持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esp;&esp;梅令臣知道她已不是小孩子,要适当地学会放手。可总是会担心,她这艘小舟太弱,一个风浪过来就要打翻了。而且习惯掌控她十多年,陡然之间要他什么都不管,一时无法适应。
&esp;&esp;梅令臣叹了声,放下她的发丝。女孩儿家的心事,只怕比国事还要难。
&esp;&esp;夜渐深,雨也稍停,像断断续续的珠子一样,从屋檐落下。
&esp;&esp;梅令臣已无睡意,轻身下床,披衣离去。
&esp;&esp;等到房间里的门传来闭合的声响,面朝里面的苏云清睁开眼睛。她其实没有睡,今夜下雨,她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听雨声。梅令臣在她身后长吁短叹,其实她都知道。
&esp;&esp;表面上看,他们都在努力地靠近对方,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中间都像隔着一层什么。如此深夜,恩爱夫妻本该相拥而眠,但开春之后,因为不再畏惧寒冷,她本能地独占着床铺一角,好像这样更自在。
&esp;&esp;她的确不像从前那般喜欢他了,不再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期待与他分享生活中的点滴。对于他受伤的心疼,多半源于十几年相处的情份。她选择放下,是想放过自己,不愿意困在过去。
&esp;&esp;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esp;&esp;苏云清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继续听窗外的落雨声。
&esp;&esp;其实回京之后,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梅令臣有那么多的追求者,其中漂亮者有之,聪明者亦有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自己都不是最好的。为何他非自己不可呢?
&esp;&esp;思来想去,她觉得,大概是因为习惯。
&esp;&esp;习惯她在身边,习惯她凡事迁就,习惯她的过分依赖。这种习惯,时间太长就变成了自然,成为他生命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他大概也懒得再花漫长的时间,去接纳一个新人。
&esp;&esp;她今日气不过,处置了王庆家的,包括之前要办丽人集,其实也是在努力证明,她是可以胜任现在这个位置的。她不要在他的庇护下,做一个什么事都不管的主母。
&esp;&esp;其实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生分。两个人之间若算得太清,只能说明情份淡了。
&esp;&esp;那边,梅令臣回到竹喧院,打开奏折审阅。康平帝年幼,也没有受过很好的帝王教育,现在的奏折,都是各部进呈内阁,内阁审阅之后,将处理意见写在一张纸上,贴于奏折背部,再送至乾清宫御批。这称为票拟。
&esp;&esp;票拟自成宗朝时开始,本是皇帝为了听取内阁大臣的意见,而实行的一种辅政手段。但天顺帝即位后,他疏懒于政事,内阁所呈票拟,草草过目便朱批,导致内阁大臣所拟即是皇帝的决定,内阁的权力越来越大。再到如今的康平帝,皇权更加旁落。
&esp;&esp;康平帝御批时,除了秉笔太监,上官芷兰也会从旁协助。批好的奏章再送回内阁,由梅令臣下达各部。梅令臣的权责,实质与前朝的宰相无异。
&esp;&esp;近来各部所呈奏章大都跟国丧有关,也偶有人事变动,都是张祜那帮人的小动作。梅令臣明白,朝堂其实需要制衡之势,如果仅他一家之言,所有矛盾都会集中在他身上。当初祖父倒台,苏东阳很明智地选择退出权力中心,就是深谙一个道理,他跟祖父是阴阳两极,相伴相生。失去祖父,成宗也不会让他独大。
&esp;&esp;所以如今梅令臣松松手指,让张祜那些人做大,也是为了缓和矛盾。
&esp;&esp;刑部递呈了关于苏绍一案的调查进展,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esp;&esp;此案当初以苏绍认罪而结案,人证物证俱在,几乎没有破绽。刑部翻阅了当年的卷宗,并未找到疑点。反而是苏绍私吞了大量的皇室库银,至今还没有追缴回来。若梅令臣把云想阁转回苏云清的名下,父债子偿,只怕这几年的辛苦,都要付诸东流。
&esp;&esp;看来平反正名之事,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esp;&esp;梅令臣批阅奏章,不知不觉到了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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