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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在车流中快速穿梭漂移,横跨一个又一个街区,最后甩掉一大堆警车的围追堵截,逃之夭夭。4手机铃声响起时,他们正把车停在近郊的一处小树林里,准备好好喘口气。赫尔曼看了看来电显示,说:“是路易斯。”然后接通对话,打开免提功能。副讲师在电波另一头罗里吧嗦地扯了很多专业术语,赫尔曼皱了皱眉,尽量客气地提醒他:“麻烦尽量通俗易懂些可以吗?毕竟我们不是医科大的学生,没那么高的文化素养。”路易斯愣了半晌,顺道回忆了一遍读小学时班老师的说话方式,然后开始讲述:“你看,有两个塑料袋子,对不对?标注着,提取自指甲缝,的那个袋子里,除了有尼龙绳索的纤维,还有些花粉以及一种叫‘贝类宁’树的植物纤维,那种树在本州比较罕见,因为气候太冷嘛,它不大好过冬……”卫瑟朝天翻了个白眼。“他以为我们两个是弱智儿童。"他小声嘀咕。赫尔曼戳了他一指头,提醒他扬声器还开着呢。“比较罕见的意思,是还有少部分区域会生长,对吧?”“没错,你真聪明(卫瑟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在市区南部郊外的林子里,有少量植株生长,哦,我电脑上的卫星地图显示,那里毗邻着一个正在运营的伐木场。”路易斯三停两顿地说。“另一个袋子呢?”“我马上就说到了,另一个袋子里的是锆石。颗粒很小,镀彩加工过,表面有箍抱与摩擦的痕迹,说明原本是固定在什么物件上,然后因为外力脱落下来的。”“还有其他线索吗?”赫尔曼问。“目前为止,没有了,除非你们再送什么物证过来。”路易斯说。赫尔曼很正式地感谢过他,然后挂断了通话。“聪明的大兵,你有什么想法?”卫瑟调侃道。赫尔曼报复似的往他胸口轻捶一拳,说:“植物纤维混合在绳索纤维里,说明凶手很可能凑巧将她绑在了贝类宁树干上,她挣扎着磨绳索,让那些纤维扎得更深。但西维利亚又说,她曾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中,以至于眼睛因为突然接触强光而出问题,应该是凶手又转移了囚禁地,把她关进了地下室或者暗房之类的地方。”“或者二合一,凶手把她关在有贝类宁树干的暗房里。”卫瑟用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书呆子不是说,那里毗邻着伐木场,也许是关在某个堆放木料的仓库。但跟那两粒锆石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我们有了些线索。如果我要绑架谁,不是囚禁在废弃无人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地盘上。我想凶手跟那座正在运营的伐木场可能有关系,我们开车过去找找。”他们沿小路往正南方向开了一个多小时,进入那片伐木区所在的林子边缘,把车藏好,徒步摸进了伐木场。场中广阔的空地上堆放着许多原木,还有几台起重机和木材运输车,七八名工人正在搬运木料。周围几栋低矮简易的建筑物,大多是铁皮顶的移动房,偏远的角落里有座不起眼的小木屋。场外用铁丝网拉了一圈围墙,门口附近挂着“英格力木业有限公司——伐木工程分公司”的牌子。卫瑟看到牌子时,深深拧起了眉头。“我知道这家公司。”他像怕惊动什么似的,小声对赫尔曼说,“是瑞森拥有的好几个产业中,规模最小的一个。”“瑞森是谁?”赫尔曼问。“本州的黑帮头子、吸人血的伪实业家、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披着人皮的恶魔。警局里跟他有关的案件档案堆起来得有3米尺高,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狡猾得要死,条子找不到可以给他定罪的实际证据。他已经上了三次州法庭啦,可每次都在巧舌如簧的律师团的辩护下全身而退。”卫瑟一口气说完,脸色阴沉得像要滴水成冰。“你好像对他挺熟悉?”赫尔曼说。卫瑟不甘愿地吐出一句:”我以前是他的手下……但不是管这些产业,而是在街区。”赫尔曼大概知道他的潜台词:他给瑞森当过打手保镖,或者更高级一些,帮派的小头目、某些人事领域的管理者之类。如果那样的日子是一片沼泽,他曾陷得很深,淤泥没到了胸口,要不是詹妮弗用自己全部的爱与热情,赌上未来的人生甚至是性命将他拉出来,他早已在里面窒急而亡。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卫瑟,很想再揍他一顿,可又更想对他说一句:你已经逃了出来,现在没事了。“走吧,我们去那座小木屋看看。其他几个移动房都太显眼了,不是关押人质的好地方。”卫瑟说着,拉着赫尔曼绕开场内工人的耳目,摸进了那座几乎淹没在树丛间的木屋。木屋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一些木料已经开始发霉长菌,地板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桌椅上也都是灰,似乎已久无人烟。他们在屋里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我觉得这栋屋子有点眼熟,好像曾经见过……”卫森皱眉苦思,云遮雾罩的大脑中依稀闪过碎片般的掠影:积灰覆盖的暗门、生锈的铁梯、幽暗逼仄的空间、地面上的斑斑血迹……”大脑深处开始隐隐作痛,他用力甩了甩头,忽然大步走向其中一间卧室,掀开脏兮兮的地毯,地板上一道暗门赫然出现在眼前。暗门拉开后,浑浊腐朽的臭气扑鼻而来。卫瑟用袖子捂住口鼻,呛咳不止,赫尔曼拉着他后退几步,等待新鲜空气灌进这个陈腐的地窖。尘埃落定后,他们准备下去一探究竟。木屋里有灯有电器,估计地窖里也有可以从外面控制的照明设备,但电已经断了——即使没断电,他们也不敢冒着被伐木工发现的风险开灯。幸好手机自带手电筒,赫尔曼抢先卫瑟一步,沿着铁棍焊成的梯子爬下去。地窖不算太大,但足够堆放不少杂物,还有破床架、小桌椅,角落里甚至还有个马桶,看起来是间简陋的囚室。但所有的东西都蒙覆着时间流逝的影子,像个被虫豸蛀空、岌岌可危的怪物的残躯。这里,包括上面的屋子,至少已经一年没有人走动过了。然而那个小女孩才死了不到两天。赫尔曼问卫瑟:“你觉得她之前可能被关在这里吗?”卫瑟不吭声,举着手机照来照去。不太明亮的光线,在地窖深处支撑空间的木柱下面,隐约照出了一团奇怪的阴影。那是一具人类的骸骨——他知道,即使眼下看不清楚,但他就是知道,如同反复的梦境,或是回归的记忆。他神情恍惚地走过去。骸骨很小,蜷缩在几片烂糟糟的布料里面,颅骨上方还残留着蓬乱的短发,呈现出脏兮兮的棕色。那是一个孩子早已腐化的尸体。卫瑟觉得喉咙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呼吸困难。他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骸骨,忽然伸手,拨开满是污渍,但依稀还能看清原本图案的布料,找到一个在微弱光线中微微发亮的东西。他吹去上面的浮尘,又用袖子抹了抹,看清掌心中的东西,是一枚小小的、兔子形状的发夹,上面镶嵌着许多细碎的水晶,或者是玻璃。兔子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麦粒大小的空洞。卫瑟猛地向赫尔曼伸出手:“锆石,给我,快!”赫尔曼也蹲下身,倒出塑料袋里的那两颗镀彩锆石。卫瑟拈起锆石摁进兔子的眼窝,严丝合缝。一枚有着彩色眼睛的兔子发夹,也许是父亲送给小女儿的礼物——曾经戴在一个喜欢兔子、连衣服上都印着兔子图案的小姑娘的头发上。卫瑟握着这枚发夹,转头看赫尔曼,微光中他的眼神幽深峭厉,像个重返人间的亡灵,“你觉得,她们是同一个人吗?”他用极轻的声音问。赫尔曼没法回答。如果是,那么眼前的骸骨,和棺材内的尸体,哪个才是真实的存在?“我们……可以匿名报警,让警察来判断。”赫尔曼说。这回卫瑟没有反对。他们顺着铁梯子爬上去,回到木屋,打了报警电话。“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两人行动时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的赫尔曼开始征询卫瑟的意见。“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这里。以及……”卫瑟纠结起来,似乎在继续追查詹妮弗的下落,与极度不愿接近某个人之间矛盾挣扎。片刻后他在两者中做出了选择,“事情发生在瑞森旗下的产业,而且又是他惯用的绑架、囚禁、灭口的手段,我想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我们得调查他,也许就是他带走了詹妮弗,为了……”他苦涩地不想再说下去。“报复你。因为你身为他曾经的爪牙,却挣脱了他的控制。”赫尔曼沉声说。卫瑟默认了。“走吧,去斩敌首。”赫尔曼用强劲有力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还有我在呢。”“好的。”卫瑟下定决心般回答,和他并肩离开了林中木屋。5他们开着一辆偷来的车,进入城市东南部的某个街区。瑞森在很多地方都有房产,别墅、酒店、办公大楼,但他对这个街区里一栋亲手设计的两层建筑物情有独钟——尽管它外形难看得要死,而且建筑师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它基本按照老板想要的形状立在地基上而不垮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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