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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老眼有一点迷茫,满是对故乡的渴望,他忽地对着门口道:“咦?!是湘君吗?你可来了,还带了那樱花帕子呢,我们这就去赏香吧!”殿中所有人都有些惊悚地回头看向门口,阳光正淡淡地洒进清思殿,那朗朗乾坤下空无一人。我暗自心惊,齐放传话说过,废太子同前皇后因为是待罪之身,所以下葬时毫无贵重葬品,加上庐州重疫之地,棺木紧张,人人自危,无人敢近,只得草草以破席卷裹下葬,所陪之物唯有一幅樱花素帕子而已。丽妃不亏是久经变故的宫中贵妇,毫无恐怖异色,只是那带了皱纹的眼中哀凄地落下泪来,强笑道:“陛下,姐姐和复儿已经魂归故都了,方才想是来同陛下同臣妾告别的,请陛下放宽心罢。”德宗看向丽妃,似是慢慢回过神来,茫然而悲伤地哦了一声,老眼中泪水几欲落下。好一会儿,德宗止住了悲凄,把目光缓缓地移向我:“真奇怪,朕每次见到你,就会想起很多往事来。”丽妃也有些迷惑:“臣妾也是呢,每次臣妾看到贞静就会想起淑孝来。”她想了想,柔声道:“陛下容禀,贞静公主既是臣妾同陛下的义女,正巧墨隐不在庄中,不如请贞静公主在宫中多住几日,尽尽孝心,也陪陪臣妾,何如?”德宗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仿佛闪过了无数的念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爱妃说得有理,便让贞静公主多留几日,同爱妃叙叙,也可让太子偶尔休息片刻,让贞静替他服伺吧。”杏花吹满头(五)丽妃身边的宫人带我来到一边的神思殿后,只见一个华服的年青人,正猫着腰拿着一把宫中的团扇使劲扇着一个小火炉,听到动静便一下子抬起身子,黑着一张烟熏脸,满怀警惕地瞪着我们,吓了我一跳,宫人行着礼,慢慢说明丽妃同皇上的决定。“哦!是木槿吧!”太子黑着脸上下看了我一会,终算认出了是我,对我笑了:“你今儿打扮得可甚是隆重啊,本宫一时没认出来。”我正傻想着,好像黑暗中一个黑人裂着嘴在笑!那牙吧还挺白的!一边的宫人努力忍着笑,讲了事情原委。“还是丽妃娘娘想得周到。”太子又坐回去,继续慢慢扇着,哼声道:“这药如何还未开呢?定是这帮奴才未加上好炭。火候不够。”我坐下来,想着他也怪累得,便伸手道:“听丽妃娘娘说太子这几日为皇上煎药,甚是操劳,不如让我来替太子一程,太子也好稍作休息。”我接过他的团扇看了一眼,是一幅颇为精致的杭绢美人团扇,那画中美人略显富态,笑容可掬,有点眼熟,可是我当时没顾得上细看,只是急着扇了一扇,风可真小,怪不得火力不够,看到一边放着一本诗集,便客气道:“木槿请太子先坐这边,这本诗集可否借我一用。”太子可能一开始以为我是一个好学生,要借来看,还笑着点点头双手递过来,我一看还是本诗经《大雅?。实在看不过他的黑人脸,便笑着递上素帕,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便指了指脸,他这才明白,不好意思地接过挪到一边,伸着懒腰,擦着脸,然后坐在一旁看我捣鼓,我跑到上风口,把书卷成一团,对着炉子呼地一吹,没想到火一下子稍大了些,把太子吓得跳了起来。我赶紧告罪,好不容易把太子安抚坐下,我便拿着书册代替团扇,使劲扇了一会儿。我偷眼看太子,太子也正皱着眉看我,我心想完了,估计是我粗鲁的样子把太子给得罪了。便垂目低声道:“木槿山野惯了,方才冲撞了太子,太子万勿怪罪。”太子松了眉头,强笑着正要开口,忽然我注意到有一只乌黑的东西轻巧地掉到太子的紫金冠上,我盯睛一看,是一只乌中带花的蝎子,我紧张起来,慢慢站起来,卷了卷手中那本书册,向太子走去:“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不悦地打断我道:“木槿,这本诗集乃是本宫的爱物。”我愣了一秒钟,那个毒蝎子悄悄爬向太子的侧脸,悄悄竖起尾部的蜇针对准了太子的太阳穴,我的冷汗流下来,可是太子毫无察觉到那只毒蝎子,只是伸手问我要那本诗集道:“本宫以为沅璃就够不温婉了,你如何还这样糟蹋斯文,简直野……”他还在那里絮叨我不够妇德,野蛮与温柔的问题,我咽了一口唾沫,把书整平,慢慢递给他,一手拔到一根簪子,低声道:“太子,你不要动。”就在太子微愣地半秒时,我射出那根簪子,银光穿过毒花蝎子,哚地一声钉在对面的柱子上,太子这才回过神来,吓得吧唧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脸色霎白,额头冒汗。他的手在打着颤,就见一个黑影飞快地从屋顶飞去,我奔出殿外想去追已经来不及了。我正要出声喊侍卫,太子拉住我的袍角,低声喝道:“请夫人先不要惊动别人,父皇的病势刚有起色,以免忧惧过度,致使病体更加强沉苛。”我忽然有种想法,如果我今天没有被留下来,并且遇到太子,这太子岂不是90就在今夜倒下了,东庭又将发生巨变,难道德宗早就料到会有刺客吗?太子一死,德宗就没了后,太子妃身后的王氏家族主要是攀附太子,是不可能下此毒手。理论上最得利的应该是原氏了,就此轩辕氏断后,可谓顺应天命地继承帝位,可是现在正在同窦周之争最关键时刻,原青江不应该会这样贸然下手,家中世子之位未定,恐怕只有长房原非清同锦绣最为有可能下手吧,而昆虫身体小容易躲起,而此处只有我与太子二人,恐怖我就是第一嫌疑人了,必脱不了干系,还会连累非白和身后的原家,想到这里,我背后的衣襟都被冷汗淋湿了,方感到深宫果然凶险万分。我扶太子起来坐下,然后再检查一遍四周,果然没有什么害虫了,跑到那只毒蝎子那里,隔着丝绢小心翼翼地拔出簪子,以免簪子上的毒液溅到我的手上,那正好是小玉临走前给我戴的镶珍珠银簪,其实是产自宋平(古代河内别称)的贡物,那时安南(古代越南的别称)大王前来归降大理,同大理南北夹击南诏,段月容在心情大好,便偷偷给自己放了个假,跑到瓜洲来,那时他正兴致大好地同小玉一起梳了一个繁复的垂云环花髻,正要试带这枝银簪,我在一边看帐,一时头痒,找不着老头乐,就抢了这根簪子搔了搔,他便打散了一头乌发,像怨妇似地满脸不高兴,埋怨我打扰“她”在梳妆时作为女人的创造力,嫌弃我不够尊重“她”,不够体贴“她”,便堵气说不要了,我便笑嘻嘻地收了,心想你不要就不要,我正好拿来试毒,后来没想到小玉来时一起打包带来的,现在那根簪子通身乌黑,这花蝎子之毒果然厉害。真想不到段月容开了天眼了,远远地遥控着救了我一命。我把香袋里一盒青瓷胭脂盒取出,倒出里面的新粉,把蝎子收进里面以作物证,这时有一个中年太监捧了一堆点心跑进来,就是以前在赏心阁见过的那个,只听他说道:“长顺方才被御厨房担搁了,主子一切可安妥?”太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立时长顺白着脸下去了,过了一会,我们四周便多了卫士的影子,于是这一夜就这样在惊恐和不安中在蓬莱殿同太子度过了。次日,我同太子捧着用生命为代价煎好的药递上清思殿时,行宫中尤其是清思殿周围多了很多禁卫军,太子妃早已等在殿门口了,身边还站着一个英武健壮的青年,留着时下贵族美男子留行的八字胡,看我的神色略显阴冷,王沅璃本来笑颜如花,看到我跟在太子身后,立刻垮了娇容。太子简短地为我们作了介绍,原来那位青年是太子妃兄,禁卫军右军统领将军王估亭,我们互相见了礼,便同我往殿内赶。德宗的精神好像是好了点,让太子和太子妃伺候着一起服药,听丽妃同我们唠了一会磕,然后他看了看王估亭,便淡笑道:“最近外面很吵,这是怎么了。”那个王估亭跪启道:“昨夜有人行刺太子,恐有贼人称皇上病重之际,欲行谋逆,故加强派禁卫军,请皇上恕罪。”我同太子都变了脸色,心想这王估亭如何得知,难道又是太子妃在太子处的眼线,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德宗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听太子说了来龙去脉,便点了点头:“估亭想得周到,等朕的身体再好一些再查不迟,如今只莫要惊动后宫内眷便好。”太子冷着脸听了一会儿,没有让我出示那只花蝎,过了一会儿,丽妃便皱着眉让我们跪安,昨天我没有睡好,便回到房中在微微的伺候下睡了一会儿,到了夜晚,正要出门再去陪太子熬药,却见两个宫女前来,我认得其中一个叫楚玉,是皇上的近身宫女,另一个同我身材非常相似,相貌亦有七分像,却从未见过。楚玉让我换上那个同我长得相似的宫女的衣物,说丽妃娘娘要见我,我便调换了衣物,化妆成个极普通的御前宫女,跟她前行,她绕了一个很远的圈子然后来到清思殿的后门,我还在想丽妃娘娘为什么要在清思殿见我,没想到却见到德宗穿了家常祥云纹的降色缎袍,坐在床上含笑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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