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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2页）

&esp;&esp;池畔水榭中已经铺好席簟、地衣，张挂好罗帷，支起画障，博山炉里燃了沉水香，升起袅袅香雾，因为太子妃畏寒怯冷，宫人还加了两个炭盆。

&esp;&esp;沈宜秋步入水榭中便觉温暖如阳春，倒比殿中还舒服。她暗暗叹了口气，若是和宋六娘、王十娘一起听琵琶吃螃蟹，不知有多开心。

&esp;&esp;两人解了氅衣，依次入座，宫人便捧了食案进来，摆上酒食、瓜果和菓子，自然还有热气腾腾的蒸螃蟹——方才尉迟越替沈宜秋画眉，宫人们便小心地隔水小火煨着。

&esp;&esp;沈宜秋瞥了一眼盘中的螃蟹，一共六只，每只足有四五两，整整齐齐码在鎏金莲花纹大银盘上，蟹足用红丝线扎起，蟹壳上贴着金箔剪出的鹦鹉牡丹花样，镂空处透出彤色，加上弥漫的蟹香，真是说不出的诱人。

&esp;&esp;尉迟越脸上闪过笑意，眯了眯眼道：“今秋的蟹看着不错，可惜太子妃没有口福了。”

&esp;&esp;沈宜秋不为所动，脸上看不出丝毫恼意，恭顺地欠欠身：“殿下的口福便是妾的口福。”

&esp;&esp;说罢撩起衣袖，挽进宝钿金臂钏里，从案上拿起小银剪，微笑道：“妾替殿下拆蟹。”

&esp;&esp;尉迟越本来想逗她气恼，她这么柔顺，顿觉没意思，从她手里拿过银剪刀交给一旁的宫人：“这些事让宫人做就是了，你不能食蟹，便用些菓子吧。”

&esp;&esp;沈宜秋从善如流地坐回榻上，安心地吃菓子饮茶，观景赏花，倒也自得其乐。

&esp;&esp;尉迟越就着姜桂酒吃了半个宫人拆好的螃蟹，他虽不好口腹之欲，对此物还算喜欢，可此时有沈宜秋看着，他却有些食不甘味，便即投箸，用菊花茶漱了漱口，含了片鸡舌香，在宫人端来的香汤中浣了手，对沈宜秋道：“太子妃方才不是从教坊召了两名乐人么？左右无事，不如让他们来弹奏一曲。”

&esp;&esp;沈宜秋微觉诧异，今上擅音律，喜歌舞，尉迟越似乎生怕自己步上父亲骄奢淫逸的后尘，对这些靡靡之音一直有些排斥，只对琴网开一面。

&esp;&esp;不过他既然这么说，沈宜秋便即吩咐宫人去唤人。

&esp;&esp;不一时，两名乐人抱着琵琶到了水榭中，尉迟越打眼一瞧，只见那男子生得夭夭调调，眉心还生了颗色如朱砂的美人痣，不由气结。

&esp;&esp;太子妃趁他不在与两位良娣寻欢作乐也罢了，竟然还召个这样的乐师陪席，简直令人发指——他方才进殿时没细瞧，若是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召此人来侍奉。

&esp;&esp;这却是冤枉了沈宜秋，她只命黄门去教坊传召乐师，又没指名道姓要谁，更不曾指定美丑妍媸，何况这乐人美则美矣，相貌过于阴柔，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长相。

&esp;&esp;尉迟越不发一言，两名乐师行了礼，便即在席上坐下，转轴拨弦，一时间乐音如急雨落在湖面上，泠泠淙淙，清越激扬。

&esp;&esp;沈宜秋本就喜欢音律，一时间听得怔了，茶也顾不上喝，菓子也顾不上吃，不由自主停杯投箸。

&esp;&esp;那男子技艺尤其高妙，只见修长手指在琴弦间飞快拨动，几乎成了残影。

&esp;&esp;沈宜秋心里不虚，也没有刻意避嫌，大大方方地盯着那乐师的双手。

&esp;&esp;尉迟越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她，见她一直凝望着那乐师出神，胸口便如堵了一口绵絮，只觉那琵琶声喧杂闹人。

&esp;&esp;偏那乐人不经意抬头，不慎瞥见太子妃的玉颜，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这实在怨不得他失礼，太子殿下画的眉堪称鬼斧神工，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看宫宴

&esp;&esp;当天夜里，尉迟越心满意足地将太子妃搂在怀里，嗅着她身上馨香，只觉浑身筋骨酥软，舒坦得仿佛泡在华清池的莲花汤一般。

&esp;&esp;他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自己不来她这儿睡，被冷衾寒的是自己，孤枕难眠的是自己，沈宜秋无动于衷，他这纯粹是难为自己。

&esp;&esp;自打这日起，太子又开始夜夜宿在承恩殿，殿中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东宫那些暗暗观望的宫人、内侍，恢复了往日的殷勤，脸上的笑容也真挚起来。

&esp;&esp;过了两日，尉迟越又称两位良娣孝心感天，经由他们斋戒祈福，郭贤妃的病情已有好转，便将抄经减为九遍，斋戒改至七日，又赏了几箱宫锦、器玩到淑景院，以彰其诚。

&esp;&esp;东宫里可算是皆大欢喜，苦恼的大约只有太子妃，太子这阵子消停了些，不再以作弄她为乐，但是往承恩殿跑得更勤了，夜夜留宿不说，白昼也不放过她。

&esp;&esp;只要他不去太极宫召见臣下，便似在承恩殿扎了根，连前院的书房都不去了，叫黄门将奏疏搬到承恩殿，索性把沈宜秋平日消暇看书的东轩当了自己书房。

&esp;&esp;太子霸着承恩殿，两位良娣即便解了禁足也不敢来，上回的事还叫他们心有余悸，生怕一不小心叫他看不顺眼，郭贤妃的病势再生什么变化。

&esp;&esp;沈宜秋装模作样地看了两日帐簿，也装不下去了，转而替尉迟越批行卷，好在每日都有新的行卷送到东宫，不愁没有事做。

&esp;&esp;两人相安无事过了几日，转眼便到重阳。

&esp;&esp;这一日皇帝要在蓬莱宫麟德殿大宴群臣，登高赋诗，太子自然要出席。

&esp;&esp;皇后也要设宴款待命妇，沈宜秋和两位良娣都在受邀之列。宋六娘和王十娘在淑景院中拘了几日，能和太子妃一起外出，自是求之不得。

&esp;&esp;重阳当日，三人穿上新裁的衣裳，敷粉施朱，插戴上前日选的金钗簪环，登上了马车。

&esp;&esp;沈宜秋仍旧坐着自己的雁翟车，宋六娘与王十娘同乘一车，他们只在芙蓉苑的花宴上见过张皇后、郭贤妃等人一面，也没说上几句话，出嫁后却是不曾入宫觐见过，坐在车上，不免有些忐忑，王十娘尚可，宋六娘胆小，不时用帕子擦手心的汗：“姊姊，我今早起来右眼皮便跳个不停，我有些害怕……”

&esp;&esp;王十娘安慰她：“皇后娘娘待人宽和，不会难为你我的，莫怕。”

&esp;&esp;宋六娘“嗳”了一声，凑过去小声道：“皇后娘娘最是和蔼可亲，我倒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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