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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紫,你还没有说这套家具的颜色和式样好不好?
好。非常好!再好不过了!
对不起,我要回去修改剧本了。
我的老天爷啊,猪肝红,俗气的花纹,劣质的油漆,拙劣的工艺,漆面晦暗,疙疙瘩瘩,完全是孝感农村殷实人家的审美水平。和这样的家具结婚我真的不甘心!到时候再说吧。拖一天是一天,拖一个月是一个月。耳听得我自己的脚步,逃跑般地叩击人行道,请问这个诺大的城市所有的高楼长江的巨轮和天空的飞机:难道我是一个呆板笨拙到不知情趣的女人吗?难道我是那种仅仅做一个繁衍和泄欲工具的女人吗?难道我在什么时候、为了标榜自己是道德君子、假仁假义地宣称过、自己对“那种事情”根本没有兴趣吗?为什么我遭到如此报应,如此说不出口的报应?
《玫瑰恨》终于在市委宣传部通过了!沈亚红却要走了!
她的男友为她在北京找到了一个上戏的机会。一部电视连续剧,20集。就算现在电视热,就算演电视连续剧容易红,但是电视连续剧毕竟被号称“肥皂剧”呀,在艺术殿堂里,其价值毕竟不能与话剧相提并论啊。沈亚红笑笑。感叹了一声“咳!”。然后,把一件断断续续织好的毛衣送给了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电视剧如此火热,方兴未艾,一个都30出头的女演员,还能傻到指望舞台剧吗?立刻办理留职停薪。引进人才要拜拜了,单位才不乐意呢。单位不给机会她上戏,沈亚红还委屈呢!不免又是大闹一场。文化局办公楼的走廊里你喊我叫,战火纷飞。然后天使煽动她的翅膀,朝北京飞了。
谁来担任小玫瑰呢?剩下的女演员都不成。老的老了,胖的胖了,指甲缝里塞满酱油味了。谁演都出不了彩。演戏实质上并非看图说话,也是需要灵感和创作的。沈亚红这一走,我也不要指望一举成名了。再抱指望,那我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不过,好歹,算是做了一份本职工作,对得起这份薪水吧。
每个晚上,大家都要聊到凌晨。直至沈亚红过来,用手捅我,我才明白自己应该抱着被子找地方借宿去了。无论借宿在哪间宿舍,我都睡不着。如此,这般,真的,我不甘心,就这样,和禹宏宽结婚。
禹宏宽目睹着我的工作过程,以至于他都有一点惨不忍睹了。他在我们宿舍拍案而起,“这简直是太官僚了!太官僚了!改革的确迫在眉睫了!如果我们这样审查剧本,我们的人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喜闻乐见的好戏?我们的文艺工作者,有多少青春可以耗费?”
哇,多么宏大的话语!批评得好!如果是说给那些领导们听就更好了!可是,这些话语距离我是何其遥远啊?吻吻我手指上的老茧吧!亲亲我熬红的双眼吧!谈一点正在兴起的电视连续剧吧!说说摇滚音乐吧!禹宏宽却还没有发现它们。作为一个要求上进的青年军官,他的视线集中在军队。他的工作也很繁忙。他还乐意时不时去我家看看,叫我父母为“爸爸妈妈”(奇怪,他和他们总还有话说)。他仅有的一点业余时间,更热衷于蚂蚁搬家。他在点点滴滴建设我们的婚房,家具买回来了,电视机也买回来了。他再三提醒我注意准备床上用品——这是婚姻当中由女方负责的一部分物质。
过一两个星期,禹宏宽就有一点焦躁不安。周期性的焦躁不安。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带到新房。进门以后,我就被他直接放倒在床上。很快,就几分钟,我就可以起来了。禹宏宽已经在释放的舒缓中入睡。我匆匆梳理头发。轻轻带上房门。我得回去修改剧本了。
每一次,就几分钟,禹宏宽似乎非常需要,他好像在加固一种保证。好比打夯。一记一记地夯实。是的,在床上,他根本就是打夯:有力,快速,单调,最后奋力喊出一声劳动号子。好了。婚姻更牢固了。
叶紫,你还没有说这套家具的颜色和式样好不好?
好。非常好!再好不过了!
对不起,我要回去修改剧本了。
我的老天爷啊,猪肝红,俗气的花纹,劣质的油漆,拙劣的工艺,漆面晦暗,疙疙瘩瘩,完全是孝感农村殷实人家的审美水平。和这样的家具结婚我真的不甘心!到时候再说吧。拖一天是一天,拖一个月是一个月。耳听得我自己的脚步,逃跑般地叩击人行道,请问这个诺大的城市所有的高楼长江的巨轮和天空的飞机:难道我是一个呆板笨拙到不知情趣的女人吗?难道我是那种仅仅做一个繁衍和泄欲工具的女人吗?难道我在什么时候、为了标榜自己是道德君子、假仁假义地宣称过、自己对“那种事情”根本没有兴趣吗?为什么我遭到如此报应,如此说不出口的报应?
《玫瑰恨》终于在市委宣传部通过了!沈亚红却要走了!
她的男友为她在北京找到了一个上戏的机会。一部电视连续剧,20集。就算现在电视热,就算演电视连续剧容易红,但是电视连续剧毕竟被号称“肥皂剧”呀,在艺术殿堂里,其价值毕竟不能与话剧相提并论啊。沈亚红笑笑。感叹了一声“咳!”。然后,把一件断断续续织好的毛衣送给了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电视剧如此火热,方兴未艾,一个都30出头的女演员,还能傻到指望舞台剧吗?立刻办理留职停薪。引进人才要拜拜了,单位才不乐意呢。单位不给机会她上戏,沈亚红还委屈呢!不免又是大闹一场。文化局办公楼的走廊里你喊我叫,战火纷飞。然后天使煽动她的翅膀,朝北京飞了。
谁来担任小玫瑰呢?剩下的女演员都不成。老的老了,胖的胖了,指甲缝里塞满酱油味了。谁演都出不了彩。演戏实质上并非看图说话,也是需要灵感和创作的。沈亚红这一走,我也不要指望一举成名了。再抱指望,那我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不过,好歹,算是做了一份本职工作,对得起这份薪水吧。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紧张工作和密切配合。所有的业余时间,我都和剧组在一起。华林非常满意我修改的剧本。演员也都逐渐进戏。拍摄在预期的时间里顺利封镜。华林感觉好极了。这是他的第一个电视剧。他有理由相信:在经过了后期制作之后,片子会更加完善。他将会和投资人谈判,说服其追加投资,然后他要把片子带到北京去剪辑和配音。他需要一流的效果。然后,他会把片子送到中央电视台去。这么好的片子,中央电视台不会拒绝,何况他和电视台的人都是那么熟悉。然后,没有别的可说:红了!片子红了!那么导演就红了!演员就红了!编剧(我在片子里暂时署名编辑)就红了!全剧组的人,在业内,无人不是角了!
大家捡来枯枝,悄悄劈掉了招待所杂物间里头的一些废旧桌椅,在院子中央,点起篝火,庆祝,狂欢,罐头,啤酒,唱歌,跳舞,迪斯科席卷了演艺界也席卷了我们剧组。眼角眉梢都含情的女主角,用牛仔裤紧紧包裹的臀部,追踪并摩擦华导的臀部,期望获得再次使用。华林躲避着,冷淡着,假装去接电话,他不喜欢女演员。他不喜欢逢场作戏。他是一个严肃的导演。工作就是工作。感情就是感情。就在这个夜晚,不,凌晨,华林向喝得半醉的我,伸出他的手,酒劲让我有一点胆大妄为,倚疯装邪了。我笑嘻嘻递过了自己的手。华林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走进我的宿舍。我宿舍的房门,被紧紧关上。电灯也被紧紧关掉。还有窗帘,刷地关上。唯一没有关闭的是:我们热情的心灵和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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