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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灯,苏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萧震也睡不着,听她不停地转身,萧震更加难以入睡了,低声问她:“嫌外面吵?”过年的鞭炮声,会一直持续到初五。“不是。”苏锦背对他,咬唇道。萧震疑惑:“有烦心事?”苏锦不说话了。萧震等了会儿,忍不住问:“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苏锦幽怨道:“说了你也不懂。”萧震:……在她眼里,他就那么笨吗?也许他无法解决她的烦恼,懂好歹能听懂吧?“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忙。”萧震特别诚心地道。苏锦就是不说。萧震无可奈何。两人一个平躺,一个面朝里侧,漫长的沉寂后,萧震不知道苏锦在想什么,反正他是谁不着。不知过了多久,萧震听见苏锦在唤他。萧震刚要答应,她又唤了一声,侯爷,侯爷,轻轻的呢喃,好似梦语。萧震慢慢地偏头,看见苏锦模糊的影子,她仰面躺着,下巴扬得很高,嘴里依然在唤着他,但除了“侯爷”,她还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某种声音,那是冯实活着时,萧震多次无意听见的,也就是在这一刻,萧震忽然明白,苏锦在做什么样的梦了。她,居然梦见他了,两人还……旁边,苏锦忽的朝里侧偏转了脑袋,左手送到嘴边,似在忍受什么。萧震呼吸陡然变重,不受控制地看着这样的苏锦。苏锦不停地唤着侯爷,直到最后一声“侯爷”之后,她虽然张着嘴,却好久都没再出声。许久许久,小妇人突然长长地吐了口气,下巴不扬了,脑袋也不扭了,翘着嘴角拉起被子,甜甜地睡了。萧震却再也睡不着了,念多少声阿弥陀佛都不管用,总是忍不住幻想身处她梦。心知自己熬不过这关,萧震掀开被子,赤脚去了后面的净房。就在萧震挑开纱帐的那一刻,被窝里,苏锦睁开了眼睛,眼里掠过一丝嘲讽。原来萧震是男人啊,她还以为他是木头精呢,有本事他继续当死人啊?攥紧被子,苏锦咬牙切齿,等着,将来总有她心如止水换成萧震百般哀求的那一天。正月十六,萧震早早递上了为苏锦请封诰命的折子。内阁比皇帝要先看见折子,阁老们看完折子后,经过商讨,先把内阁的建议写在小票上,然后再将小票与奏折同时呈递给皇上,皇上赞同便不用再亲自批注,省了很多事。轮到萧震的折子,内阁五位大人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苏锦出身市井,本身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又先后嫁过两次,不配做诰命夫人。一派认为苏锦丧夫后独自养大一双子女,堪称慈母典范,既然已经嫁给武英侯,苏锦又无过错,理当封诰命。四个人二比二打成平手,于是交给首辅沈复裁决。沈复看眼反对的那两位大人,平静地提醒道:“皇上曾赞誉苏氏贤良淑德,教子有方。”皇上都夸苏锦了,你们还敢说苏锦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那二人互视一眼,终于不再反对。左右都是一桩小事,他们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妇人的诰命触皇上的霉头?内阁一致同意了武英侯的请封。折子递到正德帝手里,正德帝忙着治理江山,扫眼萧震那几行拿不出手的大字,随手就将折子丢到了一边。翌日,宫里便派了公公来侯府宣旨,正式册封苏锦为三品诰命夫人。萧震虽贵为侯爷,但现在领的只是正三品的武职。得了册封,苏锦还要去宫中跪拜皇后谢恩。“娘,我也想去。”阿满渴望地抱着娘亲的腿,撒娇地道。她想哥哥,也想三殿下,来金陵后,阿满就再也没见过三殿下了,虽然三殿下让哥哥给她带了很多漂亮的礼物。没有宫里贵人的示意,苏锦哪敢擅自带女儿?“阿满听话,娘很快就回来了。”苏锦无奈地拒绝道。阿满嘟起嘴,很不开心。苏锦爱莫能助,再次安慰女儿一番,这便进宫去了。凤仪宫,皇后正准备一会儿与苏锦好好聊聊呢,寿宁长公主忽然来了,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听完宫女的通传,皇后难以察觉地皱了下眉。这个寿宁长公主,仗着当初有功于皇上的大业,便随意进出宫中,好像这皇宫是普通百姓家似的,可以任由亲戚们随便串门。寿宁长公主这半年过得挺逍遥的。寿宁长公主十八岁大婚,嫁的是平安侯的侄子郭耀,彼时郭耀英武非凡,尤擅蹴鞠,寿宁长公主就是在围观蹴鞠赛时对郭耀一见钟情,央求父皇赐婚。寿宁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先帝对她有求必应,欣然应允。刚成亲时,寿宁长公主真的很喜欢郭耀,郭耀得了个花容月貌的娇公主,也很是满意,夫妻俩过了几年如胶似漆的恩爱日子,直到郭耀有次与人应酬,酒喝多了,犯了一个男人经常会犯的毛病,不但睡了一个歌姬,还把歌姬的肚子搞大了。歌姬想去郭家过好日子,故意藏起来,生下孩子才去找郭耀求个名分。郭耀本以为睡一次就没事了,突然多了个儿子,郭耀整个人都懵了。寿宁长公主也懵了,懵完后,寿宁长公主大哭大闹了一场,带着一双儿女搬去了她的公主府,不许郭耀再见孩子。郭耀心中有愧,留下儿子,花重金打发走歌姬,然后又去公主府跪了三天,才勉强得到了寿宁长公主的原谅。自那以后,寿宁长公主怎么看郭耀都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郭耀呢,出于愧疚与希望寿宁长公主善待庶子的缘故,对寿宁长公主几乎是言听计从,久而久之得了惧内的名声,最终才会有他因为妻子背叛惠文帝之举。夫妻之间早就有了长达数年的裂痕,因此郭耀死后,寿宁长公主并没有怎么悲伤,加上她是长公主,不必理会世人对普通寡妇的各种束缚,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没事就进宫跟皇帝哥哥、皇后嫂子套套近乎,总之怎么舒坦怎么来。“皇嫂今日气色真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见了面,寿宁长公主虚虚行了下礼,没等皇后免礼,她自己就站直了,熟稔地寒暄道。皇后微笑:“听说你们娘俩来了,我气色就好了。”寿宁长公主信以为真,笑得更开心了。她的女儿,七岁的郭琳甜甜地朝皇后行礼:“皇舅母安好。”面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皇后笑得更和蔼了,将郭琳唤到身旁,亲昵地问了些话,然后才疑惑地问寿宁长公主:“怎么没见玉哥儿?”玉哥儿便是寿宁长公主的儿子,郭玉,与三皇子周元昉同岁。寿宁长公主笑容微收,她也想带儿子进宫,只是儿子被公公带到身边教养去了,不叫她管,可以说,只有每天早晚儿子来给她请安的时候,母子俩才能团聚片刻。但这事寿宁长公主不可能对皇后说,敷衍道:“他要读书习武,整日忙得很,皇嫂若想他,下次我再带他进宫给您请安。”皇后没有拆穿寿宁长公主的谎言,但她心里明镜似的,驸马郭耀的死与寿宁长公主脱不了干系,郭家老太公怨恨寿宁长公主,自然不肯将孙子交给寿宁长公主抚养,女儿早晚要出嫁,随便公主儿媳妇怎么教都没关系。姑嫂俩说话间,宫女进来通传,说三殿下来了。皇后平平静静的,寿宁长公主笑容一下子明显起来,还隐晦地朝女儿郭琳使了个眼色。正德帝一共三位皇子,年前大皇子周元谨封了端王,二皇子周元勋封了英王,册封的同时,正德帝也为两位王爷分别挑了名门闺秀为王妃,只等今年陆续完婚后,二王就要迁出宫中搬到王府去住了。正德帝未立当初的世子为太子,导致朝臣间对太子人选生出了诸多猜测,寿宁长公主心里也在打着小算盘。无论端王还是英王当太子,太子妃都注定是他们的王妃,她这个姑母是捞不到半点好处,那不如将赌注压在三皇子周元昉头上。周元昉是皇后嫡子,呼声最高,也许几年后周元昉长大了,正德帝就愿意立嫡子为太子了,更难得的是,周元昉与女儿郭琳只差了三岁,表兄妹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寿宁长公主再从旁添几把火,未来的三皇子妃甚至太子妃,还能落到别人头上去?从这点讲,寿宁长公主是真心想与皇后母子交好的,每次进宫前,她都会嘱咐女儿要亲近三皇子,不许跟三皇子发小脾气。其实不用她说,七岁的郭琳也喜欢周元昉这个又漂亮又是皇子的表哥。这不,周元昉、阿彻刚一露面,郭琳就开心地跑了过去,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周元昉:“三表哥,我进宫来找你玩了!”小女娃穿着华贵精致的宫装,头上戴的金蝴蝶翅膀薄如蝉翼,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周元昉却只是随便扫了眼,目光就投向了别处,发现屋里只有母后与寿宁长公主,周元昉悄悄动了动手指,后悔自己来早了。“母后。”来到皇后面前,周元昉恭敬地唤道,阿彻跟在他一侧,默默行礼。皇后叫两个孩子免礼,因为知道儿子为何而来,故而没有再问。寿宁长公主很热情,一会儿问周元昉早上都吃了什么,一会儿问周元昉读了什么书,对周元昉比对她亲儿子还要亲。周元昉很烦,袖子下的小手都握成拳头了,若非要等阿满,他才不留在这里听那女人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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