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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1页）

&esp;&esp;“石头，师兄抱你起来，地上凉。”他弯下腰，却扶不起来他。

&esp;&esp;、我送外卖养你

&esp;&esp;端来黑芝麻糊的杜阿姨坐实了杨兴的猜想，阿兹海默综合症，不可逆的。

&esp;&esp;“不可能，不可能啊，走的时候我姥姥还好好的呢！”纪雨石不认命，“姥姥你再仔细看看我，你仔细看啊，看我的脸，我的眼睛，仔细看看，我是纪雨石啊……现在是不是认出来了？认出来了吧？”

&esp;&esp;“谁是纪雨石啊？”老人有些着急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别人，认不出这些脸。

&esp;&esp;“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她又问，然后径直去看杨兴，看别的人。她真的着急了，微微张开嘴，希望从别的人那里得到答案。

&esp;&esp;纪雨石吓倒了，胡乱猜测着有可能的答案，却刻意避开最有可能的那个。“我是……我是啊……不可能啊……”

&esp;&esp;我是您疼了十几年的大外孙，从小没挨过打的宝贝疙瘩，说要赚钱带您回老家的小石头，一声不吭就出国的纪雨石啊。

&esp;&esp;“老人前两年还记着事呢，刚忘事的时候总发脾气，砸坏过好多东西，手机都砸了几个……”杜阿姨拿湿毛巾来，给老人擦嘴角，“今天忘事越来越快，说过的话转脸就记不住了。现在老人容易犯懒，吃东西还行，暂时没出现什么困难。”

&esp;&esp;纪雨石跪在躺椅旁边，抓着姥姥的手摸自己的脸。空气静置成一道透明的墙，他穿不过去，那边的人再也过不来。

&esp;&esp;“怎么可能啊，姥姥她记性最好了！姥姥您再看看我，仔细点儿啊。您不是说我眼睛长得不像吗？现在看是不是就像了？我长开了，是不是就特像您了？再看看……看看，您不是还笑话小石头长得黑黢黢吗？我现在还没白回来呢，都赖姥爷，对吧？还有，还有您说……”

&esp;&esp;杨兴想把他搀起来：“石头起来了，地上凉。”

&esp;&esp;“我不起！”

&esp;&esp;“石头！”

&esp;&esp;“滚！我姥姥好着呢！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纪雨石挥起胳膊把人甩开，抓住一丝渺茫的希望，紧紧不放，“您现在想起来了吧？您不是说……说苏州老家的云片糕最出名吗，我今天没来得及买，下回、下回小石头一定听话，我再也不闯祸了，我再也不闯祸了。我下了学……天黑就回家，我再也不乱跑了。您看我啊，小石头都长这么高了，您说抱不动了，换我抱着您了。还有我……”

&esp;&esp;“石头！”杨兴拽着纪雨石的羽绒服帽子往后拎，感觉像拎着一个掉进冰窟窿里的人，全身都冻得硬邦邦的，拉不上来，自己一个劲儿往水底下沉去。

&esp;&esp;纪雨石拼命维系着最后的平静：“杨兴你别特么碰我，警告你啊，再拽我真急了！”

&esp;&esp;“你再把老人吓着了！”杨兴拧着眉，强硬地将人拽起来。他不想这么对纪雨石，特别是现在的纪雨石，生离死别的滋味他体验过。

&esp;&esp;“师兄……师兄啊，我……我起来了。”纪雨石大喘一声，才像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用极其狼狈的姿势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全靠杨兴来扶着，根本站不稳。他只希望老人能给他一点反应，一点反应就行了。

&esp;&esp;姥姥的手腕上还戴着外孙买来的金镯子，眼里只有漠然和恐惧，还有说不出来的难过。她在难过，却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难过。因为她已经回去了，永远留在记忆里的苏州园林中，回了老家，关上了门。

&esp;&esp;老人受到惊吓需要静养，纪雨石只好带着杨兴先离开，再没说一句话。

&esp;&esp;杨兴知道他心里乱，陪他静静走。正好雨雪也停了，他替纪雨石拢一拢羽绒服，说：“帽子都给你拽歪了，劲儿还挺大。长这么大的个子了还是跟小孩儿一样，刚才还要打人呢。”

&esp;&esp;纪雨石把脸一低，还真闹上性子，打死不开口。他只感觉记忆是中断的，从怎么进去到怎么出来全忘干净。

&esp;&esp;“二师兄陪你走走？”杨兴问，看他点了点头。

&esp;&esp;养老院外是一条宽敞的马路，两边全是小店铺。见雨雪终于停了，店里的人纷纷出门扫雪水，看着挺热闹的，实际上只响着大扫把滑过路砖的哗哗声。

&esp;&esp;唰啦，唰啦，唰啦……从街口响到了十字路口，刷白了灰色的地面，也刷白了纪雨石的脸。

&esp;&esp;“诶小心着点儿！”杨兴抓住纪雨石的胳膊往身边带，却无力回天。只听一声响亮的踩水声，纪雨石的右脚照直了水洼迈，浸湿了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