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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2页）

&esp;&esp;傅元青拿过来扫了一圈，盯住了那口供上的一个人名。

&esp;&esp;“为先帝侍疾的太医叫什么？”他问方泾。

&esp;&esp;方泾怔了怔，皱眉使劲儿想，可惜那会儿他才几岁大，根本不知道。

&esp;&esp;这时陈景回答：“钱宗甫。当年是御医，如今在南京太医院做院判。”

&esp;&esp;钱宗甫……

&esp;&esp;若没记错，赵谨身体一直孱弱，却还能勉强支撑。而钱宗甫做御医后，赵谨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最终无力回天了。

&esp;&esp;傅元青看着那张口供。

&esp;&esp;钱宗甫为入太医院，给侯兴海及其前任，送了近十万两白银。

&esp;&esp;难道先帝之死另有隐情？

&esp;&esp;“派人加急赶往南京。”傅元青说，“钱宗甫要抓，侯兴海的前任也要抓。”

&esp;&esp;“怎么了？”

&esp;&esp;“我怕贪墨一案牵连的没这么浅薄。”傅元青道。

&esp;&esp;赖立群连忙说：“我这就安排锦衣卫去南京抓人。”

&esp;&esp;傅元青带人出了诏狱，天色已经黯淡。

&esp;&esp;大堂上那碗茶还有半碗，傅元青拿起来，仔细饮着，平复着自己看到钱宗甫三个字的纷乱心情。

&esp;&esp;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茶水饮尽，对赖立群道：“都说你北镇抚司在顺天府遮天蔽日的，衙门待客的茶却还只是高沫。回头我让人送些旧年的绿毛峰过来。”

&esp;&esp;赖立群咳嗽一声：“旧年的绿毛峰跟高沫……也差不多了……都挺寒颤的。”

&esp;&esp;傅元青终于露出了今日暮色

&esp;&esp;隔着车板就是方泾与其他随从，在远点甚至有些孩童在雪地里嬉闹。

&esp;&esp;他忍着呻吟急促呼吸，却依然觉得苟且之事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esp;&esp;恍惚中……好像到了刚入浣衣局的那些日子。

&esp;&esp;浣衣局内本就以罪奴为主，又不在皇城内，被打发到这里的太监，基本与升职无望，故局中听事总爱挑事。见谁不顺眼了，多有责打辱骂，动不动威胁若再不尽心，便发配南海子长川打更——这更是有去无回的路子。

&esp;&esp;他初为奴，多有纰漏。

&esp;&esp;便被充做最低等的净军，吃住只能在浣洗棚内，三九之日，冰冻三尺，他亦仅有一件中衣裹身。

&esp;&esp;忘了是为什么，被罚了夹刑。

&esp;&esp;夹得十指稀烂，鲜血淋漓。

&esp;&esp;听事说：“傅元青，你知罪了吗。”

&esp;&esp;他问：“我何罪之有？”

&esp;&esp;“入了宫掖，就要知道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尊卑有别不容僭越。”听事揣手，让两边的火者拉扯的更加用力，见傅元青脸色又白了几分，才满意狞笑道，“做主子的是天是圣明，做奴才的就是地是至微极贱。这个道理，你要记住了。见了万岁爷要请跪安，见了朝臣要半跪请安，见了诸位皇子、公主亦应跪请安，宫中小主、皇族亲眷皆是主子，见跪叩首，才是正途。身位不可僭越，言语需用敬语，如何站、如何行、如何应答都要守规矩。”【注1】

&esp;&esp;听事笑：“而今，做奴才的，连跪礼都习不好，是不是你的错。”

&esp;&esp;傅元青不语。

&esp;&esp;听事说：“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家贵公子跟这儿瞧不起我们呢？你没了根儿，什么都没了。傅小公子，你现在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是你们这些贵人们曾经最看不上的东西。来人……给我脱了他的裤子，上棍打！看他那点儿斯文自怜还能坚持多久？”

&esp;&esp;马车缓缓走着。

&esp;&esp;老祖宗闭着眼，眼角泛红，仿佛要哭，却并未落泪。

&esp;&esp;众目睽睽下，年少时的他让人压在冰冷的冻土上，被打的稀烂。

&esp;&esp;他被人扔在院子里，犹如一块儿破布，听事在他耳畔道：“现下这般才有了点儿奴才样子。你记住了，做奴才的，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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