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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第2页）

&esp;&esp;蒋丰若是通晓人情世故的，便不至于投来郭保吉手下半年多，也得不到什么出头的机会了。

&esp;&esp;他也不管自己在恩主面前夸一个外人会是什么结果，只顾着先说着大半月亲历，又说圩田进度，最后说裴继安。

&esp;&esp;郭保吉听了一阵，问道：“按你所见，今次征召并水利图绘之事进展顺利，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esp;&esp;蒋丰连忙点头道：“正是！监司，咱们今次遇得那裴继安，实在运气甚好，宣州辖下要被征召民伕的县镇足有八个，其中还不少宗族杂居之地，人人都不愿来服役，期间不知遇得多少问题，却不想裴继安全数提早料到，给下头办差的人手下一一分派了一份征召手册，叫众人熟记，遇得问题，便照着办，实在不行，再层层往上通传，小的本以为一万四千余名民伕，少说也要十来日才能召齐，却不想到得他手上，只要七日就够了！”

&esp;&esp;夸完征召民伕，又夸裴继安于水利上头的造诣，道：“……实在厉害，原本听得人说他精通此道，我还将信将疑想，直到跟着人跑了这一向，才发现‘精通’二字并非虚言，此人半点不像是这个岁数的少年郎，果然世家出身，不同寻常，也不知自小得过多少熏陶，裴家能鼎盛十世，事出有因！”

&esp;&esp;最后还不忘带着把沈念禾也夸上了，道：“不愧是冯家后人，当真算学无双，也亏那裴继安敢用，把下头几十个吏员、学生管得服服帖帖的，要什么数就给什么数，照着她手里头出来的数量做，从未出过问题！”

&esp;&esp;凭他这般吹捧，若是从前也能有如此情真意切，怕是光靠拍马屁，就能出一回头了。

&esp;&esp;郭保吉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又问了些问题，就把他打发走。

&esp;&esp;这蒋丰出得门，却是不同从前，这一次连头都不回，匆匆又往外头走了。

&esp;&esp;旁边就有其他幕僚看得清楚，跑来郭保吉面前挑拨道：“监司，我看这蒋丰是得了那裴继安的好处，正同他两相帮扶，要在监司你面前互相夸荐以图利，听闻他这一向去得荆山脚下，已是大半个月了，此番还是偶遇

&esp;&esp;公厅里头门窗大开，阳光映照进来，那铜镜磨得十分光亮，正正对着背后的窗台。

&esp;&esp;窗外远处，约莫五六丈外有一棵榕树，此刻有人扶树而立，仿佛正在歇脚，眼睛却往公厅的方向探看。

&esp;&esp;那人穿着粗布衣衫，乍一看上去，就是个寻常送货的小工。

&esp;&esp;公厅挨着库房，平时总有人出出入入，其中大半都是生面孔，如果放在从前，沈念禾并不会留意，可她最近早生了疑心，见到那人陌生的一张脸，登时有些奇怪——大清早的，库房都没有到开的点，此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esp;&esp;如果说休息，再往里头走几步，屋檐下就有可以坐着的回廊，也有阶梯，而春日清晨还有几分寒凉，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风一吹，那树叶就哗啦啦往下滴水，水中还夹杂着几片老叶，滴得那人身上的衣衫都尽是湿点。

&esp;&esp;沈念禾越想越觉得奇怪，忙把那人相貌身材记在心上，正要着人去问，就见铜镜里又照出远处来了几个人，当前领头的两个十分眼熟——正是郭东娘同郭向北。

&esp;&esp;自从郭向北被迫领了父命，从前日起，就不得不跟着裴继安，纵然他中一万个不以为然，中间还几度设法想要逃脱，然则因他那姐姐郭东娘时刻跟着，当真半点也躲不动懒，只好老老实实跟在边上学做事，不过他心有成见，常常就嘟嘟哝哝，也不怎么用心。

&esp;&esp;裴继安虽然没有拒绝郭保吉，却也没有怎么用心去管对方这个次子，只将其带在身边，做什么都不避不让，偶尔提点几句，后头看那郭向北不怎的愿意听，便也半句不多嘴。

&esp;&esp;见得郭氏兄妹过来，沈念禾寻个里头出得门去——她上回拿水桶浇过郭向北，对方对她甚是不满，每每见面，嘴上虽然不说，无论表情、态度，都表现得十分排斥。

&esp;&esp;纵然是监司官郭保吉的儿子，她也懒得留下来看对方眼色，惹不起却躲得起，同裴继安道一声“我去瞧瞧谢二哥”，刚要出去，却被对方叫住了。

&esp;&esp;裴继安看了她一眼，忽然站了起来，打开角落的立柜，自里头取了一件褙子出来，左右一看，见得并无什么外人在，便走得近了，给沈念禾披在身上，道：“库房里头寒凉得很，昨晚雨也大，你本来就才好没多久，怎么也不知道小心点？”

&esp;&esp;他语气当中带着抱怨，果然就如同疼爱妹妹的兄长一般，动作轻柔，目光温柔。

&esp;&esp;那褙子浅青色，足有两层，捏上去挺厚实，料子也新得很，一看就是郑氏新做了送来的，当中还系了结带，正好束腰。

&esp;&esp;裴继安已是伸出手去，险些要给沈念禾系腰带，然则那手才探到一半，忽然醒悟过来，只觉得有些不对，忙又收了回来。

&esp;&esp;沈念禾犹自无知无觉，只笑道：“我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

&esp;&esp;不多到底是裴继安好意，她还是将那褙子好好穿了起来，道了谢，转头见得对面赵、李两个账房都不在里头，便径直自己朝外头走去。

&esp;&esp;她此时一走出去，转头再去看那榕树，发觉之前站着的那名男子居然已经不见踪影，行到拐角处，四处逡巡一圈，却见不远处有个人蹲在地上，也不知在作甚，仔细一看，果然就是方才那男子，正偷偷拿斜眼来上上下下瞄着自己。

&esp;&esp;沈念禾有心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因此处就在小公厅，走两步都能见到熟人，也不害怕，便做一副并未察觉的模样，朝着库房而去。

&esp;&esp;进得库房时谢处耘已经到了，正同十来个管库在腾挪空地，他见得沈念禾过来，怨声道：“一大早的，你倒是会挑时间，我却没空理你。”

&esp;&esp;沈念禾好笑道：“我也不要你理，三哥吩咐我来看看库房，里头若是有没锁的，我自己进去就是。”

&esp;&esp;谢处耘就撵她出去道：“快走快走！没瞧见我在分派今日差遣吗？！”

&esp;&esp;沈念禾忍俊不禁，站在边上看了几眼，又略听了片刻，见那谢处耘说话行事，已是有模有样的，只她在边上，是以时不时还要瞥过来几眼，便不再逗留，出得外头，随意挑了几间库房去抽查当中的物料摆放同门口的账簿。

&esp;&esp;此刻还不到时辰，库房里的人被谢处耘叫的出去，尚在前头公厅，只剩下一个在库房的大门口守着，因沈念禾时常过来，他见得人，半点也不去拦，已是连忙把门让开，笑道：“沈姑娘来了？今日倒是早得很，怎的不见谢官人？”

&esp;&esp;又自边上的小厢房里头取了灯笼出来，点得燃了，又递得过来。

&esp;&esp;沈念禾同他应了两句，因盘算着过不得半个时辰自己后头还有事情要办，也不耽搁，连忙朝里头走。

&esp;&esp;此处的库房都是临时建的，又大又深，还都堆着高高的材料，走得进去几步就昏昏暗暗的。

&esp;&esp;她本意是抽查库房，看得自然快，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抓文册同炭条，一旦遇得有什么问题，就用炭条在随身的文册上略记了一两句，等出门时才在门口挂着的账册上把毛病圈得出来，没多久，就走好几个库房。

&esp;&esp;等到看完一圈，沈念禾才要掩门，却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转头一看，先见得一个灯笼，紧接着才看到郭向北那一张脸从转角处冒了出来，还正半回过头同他那姐姐郭东娘说话，怒气冲冲地道：“再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靠着咱们家得了这许多好处，也不晓得感激，养只狗养得熟了都还晓得给主人去叼骨头回来，那谢处耘当真是比狗也不如！”

&esp;&esp;他声音里头尽是火气，骂骂咧咧的，还待要继续说，却被郭东娘一把打断，不悦地道：“那裴继安叫你来查库，你来得这许久，一路都同我说那谢处耘说个不停，库房看了几间，里头出得什么问题，你能说得上半句吗？我看你不是来查库，是来看人的！你嫉妒他长得好看就直说，没完没了的，烦不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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