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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并不见伤口附近肌肤发黑,上官曦松了口气:“还好,这枚暗器他含在口中,没有抹毒,只是得尽快找磁石把针吸出来。”“不……不碍事。”不惯在她面前光着膀子,阿锐不自在地赶忙拉起衣衫,也不知是否因为疼痛,脸涨得通红。“脸怎么红成这样?”今夏瞅着他脸色,诧异道,“真的没事?”阿锐怒瞪了她一眼,重重道:“没事。”刀尖在假东洋人的耳畔划了几下,没伤到肉,倒把头发剃下来不少,谢霄瞪着他喝问道:“你东洋话说得那么溜,想骗老子啊?”“我真的不是……”碎发纷纷,不知道下一刀是不是就划开头皮,假倭寇吓得身子直抖。今夏示意谢霄先停手,半蹲下身子,拿了他的手掌扫了几眼,平和问道:“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会说东洋话?”“小的姓张,单名一个非字,徽州人。早些年、早些年在海上跑过几年船,跟东洋人做买卖,所以会说一些。”“这年头,敢在海上跑船的,可都是人物啊,失敬失敬!”今夏啧啧道,“能问下你跟着谁吃饭么?”张非道:“那会儿年轻不懂事,听说下海来钱快,就跟着汪直干了几年……”汪直,字五峰,号五峰船长,徽州歙县雄村拓林人。在海上纠集帮众与日本浪人,组成走私船队,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自称徽王。明朝有“片板不得下海”的禁海令,走私船队横行,倭寇重患,致使江浙沿海民不聊生。今夏继续啧啧:“失敬失敬,原来你还是汪大老板的人。”谢霄在旁听得不耐烦:“你别废话了行不行,汪直的人不就是倭寇么,老子给他一刀痛快的。”“小的、小的已经知道错了,就是想洗心革面才离开了船队。”“离开船队就带着东洋人进内陆了,你晓得他们不认路,特地带路的吧。”谢霄扬手就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是被逼的、被逼的……”正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水声,且有东洋人的说话声,上官曦侧耳细听:“至少有七八条船,老四,扯风。”谢霄虽然忿忿,但眼下船上有人受伤,确实不易久留,便抬脚将两具死尸踢入水中。阿锐虽伤着,还欲去摇橹,肩膊一痛,半身发麻,差点跌倒,今夏赶忙扶住他。上官曦接过摇橹划起来,担忧地看着阿锐。张非趁着众人不留意,朝船舷处挪了挪,紧接着“扑通”一声,船边水花溅起,他已窜入水中。饶得谢霄反应快,伸臂去抓,可惜仍未来得及。“这王八犊子!老子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早知就一刀剐了他。”谢霄恼怒道。上官曦将船儿摇得飞快,芦苇叶啪啪啪地直朝人脸上打,半晌功夫便回到了之前上船的地方。她先将阿锐扶上岸,又急命人去请大夫来,脸色始终铁青着。这帮倭寇人数众多,且行踪飘忽,居所不定,今夏想着要赶紧去通知官府,调集兵马,对他们进行围剿方可。谢霄拦住她道:“已经有弟兄去通报官府。”“我是官差,此事还是我自己去的妥当。”“你一外来和尚,连地名方位都说不清楚,去了又有何用。”谢霄鄙夷道,“况且,你若是个三品大员也就罢了,可偏偏你连个品级都排不上,去了谁听你的。你听我一句,我们帮里与官府关系还算不错,颇有几个老熟脸,每月里喝酒吃肉地厮混。他们去通报,比你的话有用得多。”他的话确也有理,今夏也知自己人微言轻,况且来江南是为查周显已的案子,管倭寇之事未免让人有狗拿耗子之嫌,只得作罢,入内去看阿锐的伤势。大夫来了之后,用磁石吸不出阿锐肩膊处的细针,无奈之下只得用利刃割开肌肤,取出细针。阿锐疗伤时吭都不吭一声,反倒上官曦要亲自替他包扎伤口时惊得跳起来,脸涨得通红直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上官曦正待皱眉,谢霄已在旁径直接过布条替他包扎起来。她望了他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自己缓步出去,也不知从何处取了套衣裳,拿给今夏让她换上。今夏谢过上官曦,换好衣裳,等大夫得了空,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那枚暗器:“大夫,你瞧瞧,这上头淬得是什么毒?”那大夫擅治外伤跌打,对于毒物却不甚熟悉,当下取了暗器到旁边,用银针探验。这厢谢霄已经替阿锐包扎好伤口,阿锐嘴唇紧抿,对少帮主连句谢也不说,披上衣袍,起身径直出了屋子。“这几天你就先歇着,好好将养。”上官曦朝他道。肩膊包得结结实实,手都抬不起来,偏偏阿锐还要逞强:“不用歇,这点小伤,不碍事。”谢霄行出来,插口道:“让你歇就歇着,伤口长好才行,我让兄弟们给你送好酒好菜,你只管养着就是。”上官曦没好气地瞥他:“他有伤在身,你还送酒?道人人都跟你似的。”“呃……错了错了,好饭好菜。”谢霄笑着,改口道。瞧他的模样,上官曦微叹口气,脸色稍霁,低声嗔怪道:“就你这性子,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头是怎么过的。”谢霄嘿嘿笑着,也不答话。见两人交谈,上官曦的脸色总算和缓了许多,阿锐看在眼中,默默转身离开。因这个大夫也说不出暗器上究竟淬得何种毒物,今夏只得将暗器复包好揣入怀中,皱着眉头自房中走出来。“走!我请你吃酒去!”谢霄大力拍她肩膀。今夏被他拍得一踉跄,骤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糟糕!把大杨忘了!走走走,赶紧回去接他。”谢霄跳上船,今夏连忙跟着跳上去。“姐,快上来啊!”谢霄朝上官曦唤道。上官曦站着不动:“少帮主,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谢霄是个粗心的,听她如此说,连劝也不多劝一句,只道:“那等你办完了事记得来寻我们,我在七分阁等你。”今夏原已上了船,瞧见上官曦神色,思量一瞬,又复跃上来岸来,歉然道:“上官姐姐,今日若非我要去探倭寇行踪,也不会害得阿锐受伤。明儿我一定登门致歉!”上官曦淡淡道:“这事不能全怪你,不必介怀。”不能全怪,意思是终究还是得怪一点,今夏心领神会,继续陪着笑脸。她将嗓音压低了些:“今早姐姐见了陆绎的事,他好像不知道?”上官曦转过头,双目望向她,看不出情绪:“你告诉他了?”“没有,我看他并不知情,寻思着姐姐大概另有打算,就什么都没说。”上官曦目光温和了些:“多谢你想得周全。”今夏等了片刻,见她并无告诉自己的意思,便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多嘴。姐姐身为堂主,自然是有胆有识的,只是容我多说一句,那陆绎颇有城府,心机难测,姐姐须多加小心才是。”“我知道。”只听上官曦淡淡道,她头微微低着,看不清眉目。谢霄复将船划回挨着观前后街的桥头,今夏一眼便看见杨岳坐在延伸到河中的石阶上,低垂着头,望着河水呆呆出神……“大杨!”船还未靠近,她就高声唤他。杨岳慢吞吞地抬起头,慢吞吞地看向他们,慢吞吞地站起来,等着船靠过来。“都见着人,你怎得还是蔫头耷脑的?”今夏伸手拉他上船。“你怎得知道我见着她了?”“匣子你都送出去了,以翟姑娘对陆大人的用心,她应该会亲自见你,多半还得向你打听陆大人的喜好。”杨岳犯难地推了推额头:“她确是向我打听陆大人的喜好了。”“你怎么说?”今夏颇感兴趣。杨岳瞥了她一眼,复垂下双目:“我说,陆大人闲暇时喜好烹调之道,时常自己亲自下厨煮点小菜。”这原是他自己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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