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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1页）

&esp;&esp;单融还在等着旨意。

&esp;&esp;宫灯映照在尚尧起伏凌厉，而线条优雅的侧脸上，齐人先祖的强悍血液里，融入了胡姬母亲的风流，昀凰望着这容颜，心中想，血脉发肤，有多少携了那个生身之父的影子？

&esp;&esp;他淡淡开口，无喜无怒，“不要阻他。”

&esp;&esp;单融绷紧的脸颊一抖，得了这四个字，心下雪亮透寒，深一躬身，倒退了出去。

&esp;&esp;尚尧一言不发，眉梢眼底有纹丝不动的冷酷。

&esp;&esp;昀凰走向他，从身后环住他腰间，给他默默无声的慰藉。

&esp;&esp;尚尧闭上了眼睛，眉锋稍有和缓，唇角扬起，似笑似讥。

&esp;&esp;“既有今日，当初何苦作态，让出的位子，又来讨回去，终究舍不得了罢。”

&esp;&esp;那时只是一个被贬抑的亲王，如今则是位极人臣的皇叔，声势与名望，此一时彼一时矣。三年蛰伏，一场禅让，他倒也没有白费。

&esp;&esp;尚尧长眉轩动，笑意愈深，心底愈凉。

&esp;&esp;天家宫阙高不胜寒，此间再无亲恩，却有她一双柔软的手覆在他的手背，指尖凉，掌心暖，来自身后的相拥抵御了世间所有的险恶苦寒。

&esp;&esp;她没有回应他所提及的人，默然片刻，只叹道，“太皇太后已在燕山孤零零住了半世。凌华殿一别，我不曾再见过她，当日一言一语，历历如昨……如今，连她也要去了。”

&esp;&esp;昀凰语声低切，流露黯然。他懂得她的黯然，彼此一样是生来与血亲无缘，一样倾尽心力去珍惜最后的依凭，也都成了空。

&esp;&esp;回想燕山行宫中的太皇太后，嫡亲的祖母，尚尧只觉茫然，心中空空荡荡。幼年知事时祖母已被父皇软禁行宫，往后数十年只得见寥寥几回，若说亲恩，实在无处可寻。最后记得的，却是三年前永乐行宫里的腥红与情炽

&esp;&esp;正是在凌华殿的屏风后，彼时身为晋王的他，与身为太子妃的她，

&esp;&esp;两朝元老于廷甫为国操持一生，拥立两代君王身登大位，他身后哀荣也达到了北齐开国以来人臣之极致。

&esp;&esp;当夜于廷甫陷入弥留，消息传入宫中，皇上竟不顾三更夜寒，即刻驾临相府，却仍是晚到一步，于相已溘然长逝。君臣一场，诀别无期，令皇上哀恸不已，在遗体之前，亲口追谥于廷甫为文定公。下旨罢朝一日，百官吊唁，更次日，帝后同乘十二龙大辇，亲临致祭。辇上金丝络网，红罗画带，夹幔锦帷等一律换作了青黑二色，白绫裹索，驾白马八乘，马饰铜面，插白羽。

&esp;&esp;皇帝玄衣玉冠，缨蕤皆白，衣襟胜雪。皇后素颜青裳，低挽云鬓，珠翠尽除。

&esp;&esp;百官相随，尽摘冠璎，腰围素带。

&esp;&esp;于府内外素幡如云，白幛遮蔽了飞雪。

&esp;&esp;正在萨满风波中人人自危的朝臣们，目睹于相身后哀荣，于氏一门承恩之隆，皆大受震动。宦海沉浮一生，皆知起落荣辱难料，最终谁都有盖棺定论之日。再多的官爵也带不到黄泉下，然而自己留在君王眼中的功罪几分，却左右着后代子孙乃至一姓一族的兴衰。

&esp;&esp;得享圣驾亲临祭奠的大臣，北齐开国以来不过寥寥几人。

&esp;&esp;而令帝后同临致祭的，于廷甫是第一人。

&esp;&esp;于廷甫从当年册后之争就站在华氏一边，自始至终拥戴中宫，而华昀凰是记着他这份功劳的。她以素服致祭之诚，无声告慰这位有功于己的老臣。

&esp;&esp;在百官们眼中，此时此地皇后的现身，则有着更多更深远的意味。

&esp;&esp;于府中上下老少重孝缟素，次子于从玑代替了大哥，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在灵堂前跪迎圣驾。大侍承单融宣读了皇上为于廷甫御笔亲书的祭文。圣眷殊隆如此，蒙在于家头上唯一的阴影，似乎已无声无息散去。外人并不知道，于从玑之妻郑氏，此刻仍禁闭在隐秘深宅，惶然等待着自己即将被裁决的命运。

&esp;&esp;前来吊唁的朝臣之中，于家的姻亲——台卫将军姚湛之，高门望族的姜家，一门上下军功赫赫的郑家，乃至从琳和从琅的岳家，都是朝中显贵。于廷甫为四个儿子所选的妻子，皆出身不凡。

&esp;&esp;重孝在身的姜璟，举止沉缓，低眉垂目，双手端着茶盘，屈身敬呈给皇后。今日格外寒冷，随侍的宫人怕皇后身子畏寒，进了参茶。姜璟屏退府中仆妇，自己亲自上前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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