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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原来纪晓芙离开驿馆搬到雁儿外婆家的当日杨逍就寻了过去。他知道了她想找个僻静住所之后,便请求田老太太帮忙安排一切。田老太太看着他半晌默默不语,最终还是说道:“杨左使,我虽不是明教中人,可伯维夫妇俩以前都追随于你,我自是信得过你的为人品格。一个女子未婚先孕所要背负的种种,只怕你眼下还未必能理会,纪姑娘对你真是情意深重,我料想你一定会好好待她!”
&esp;&esp;杨逍看得出她眼中隐隐有责备之意,心中也不由惭愧,于是郑重点头道:“是杨某德行有亏,只是晓芙已是我的妻子,有日月为媒,天地为证,绝不会辜负于她。她如今心结难解,我也只好以这种方式陪在她身边。”
&esp;&esp;田老太太听他如此说,也放了心,摇头感叹了一句:“我只道这俗世凡尘结亲讲究个门当户对,没想到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更有什么正邪之分,门派之别,倒把一对好儿女弄的不能长相厮守,可怜见的……”
&esp;&esp;于是两人一合计,杨逍便假扮成了也赫哲嬷嬷和纪晓芙一起住到了草原上。他既掌握了九阳真经里的缩骨大法,改变身材体格自是不在话下,装成一个年老瘦弱的妇人,纪晓芙真是既看不出,也再想不到。如此陪在她身边,看她孕中一日比一日辛苦,心中时常苦涩难言。他想不出上一世没有他的相伴,她是在哪里,又如何熬过这一段日子的。有可能她还是找到了这片草原上,毕竟她要躲避世人目光,闲言碎语,这里的确是个方便的所在,只是草原的生活粗陋简朴,她孤身一人定然是万分艰辛,吃尽了苦头。这个姑娘真是让他痛到骨子里,也爱到了骨子里。
&esp;&esp;杨不悔生在大年初三,杨逍知道女儿出生的日子,却不知道她出生在那样一个日子。
&esp;&esp;畏兀儿人过新年,妇人们去祁连山脚下的圣湖背了洁净的圣水,回来敬献给上天神明。家家户户点了酥油灯,念经祈祷,祭祀先祖。草原上的新年虽然简单,却也热闹。初二那天部族里有集会,牧民们盛装打扮,凑在一处载歌载舞。
&esp;&esp;纪晓芙在帐篷里都能听到远处歌舞中的吆喝声,还有那天鹅琴与牛角鼓的乐声。但她一点也不能被这欢快的气氛所感染,那鼓声“咚咚咚”地仿佛敲在她心上,让她莫名感到紧张,只好把已经缝好的襁褓,小衣小鞋等物翻过来掉过去看。田老太太还送了一张婴儿摇床来,她在上面铺了绸缎面子,下面垫的是厚厚的羊毛褥子。这几日她都在反复整理收拾这些物件,杨逍看在眼里,知道她心中不安,却苦于无法出声安慰。
&esp;&esp;正好艾罗替他娘送了过节的食物来,这里牧民过新年都要准备丰盛的吃食,虽然花样种类不多,无非是酥油,肉肠,酸奶之类的,但各家都会互相赠送表示祝福。艾罗穿了一身崭新的白羊皮袍子,系了大红腰带,挂着腰刀火镰,头上一顶狐皮风雪帽,格外精神。艾罗一进来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吉祥话,他勉强学过些汉语,磕磕巴巴地对纪晓芙说:“俺娘说姑娘应该就是这几日了,让我一直在这边守着,有什么不对了就过去叫她。”
&esp;&esp;田老太太请了艾罗的娘来帮纪晓芙接生,她原就是这一带的坐婆,十分有经验。本来纪晓芙想有也赫哲嬷嬷就够了,田老太太却说她是巫医,自己没生儿育女,也并不精通于产科,更何况人手多点总没坏处。纪晓芙十分感念她的心细周到,田老太太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莫害怕,我看你怀相很好,这胎位正的很,一切都会平安顺遂的!”
&esp;&esp;到了下午天突然阴沉起来,铅云低垂,仿佛下一瞬就要整个压倒地面上来。风声也变了,变得越来越凄厉,一声声呼啸着钻进人耳朵里来。杨逍微微着蹙眉,走出自己的帐篷,远处牧民们的集会早早就散了,艾罗赶了羊群入圈,又把马拴牢了,嘟囔着说:“要下雪了呢!”果然天擦黑的时候狂风里卷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不一会地上就是厚厚的一层。
&esp;&esp;纪晓芙是在后半夜发动的,杨逍这几日都陪她一起睡,听她开始不停地挪动身体,连忙起身点了油灯,看见纪晓芙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她说:“嬷嬷,我觉得肚子有点痛,是不是就要生了?”
&esp;&esp;虽然前世不悔也生过孩子,但是杨逍作为外公,又怎会知道分娩究竟是个什么过程,他心中也有些惊慌,但强自镇定了心神,拍拍她的手,打算去隔壁帐子叫了艾罗起来。
&esp;&esp;帐门已被积雪堵住,他微一用力才推开,只见门外的雪竟已堆得有两尺来高,但狂风依旧在嘶吼,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心中“咯噔”一下,这是一场雪暴。他飞快的掩好帐门,纵身在积雪上轻轻一点,便来到自己帐前,进去叫醒了艾罗。艾罗迷迷糊糊的,看见他比划说纪晓芙要生了,连忙一骨碌爬起来。
&esp;&esp;艾罗裹了皮袄走出帐门,巨风几乎把他又吹了回去。他艰难地顶着风,踩着到大腿的积雪去牵了马出来,可是刚骑出去没多久又转了回来,在帐外神情惶急地对杨逍喊道:“嬷嬷,风雪太大了,马儿走了两步便不肯走,可能是怕陷进雪坑里。”
&esp;&esp;此时纪晓芙已经开始阵痛,一阵强过一阵,她听见艾罗的话,有些紧张,问杨逍道:“嬷嬷,艾罗的娘是不是来不了了?”
&esp;&esp;杨逍微一沉吟,对她比划了一下,纪晓芙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不,嬷嬷,你不要去,你留在这儿,我有些怕,你留下来,有你就够了……”她心中着急,忽然感到下身一湿,好似有什么涌了出来,掀了被子去看,裤子已被浸湿,微微带着血色。
&esp;&esp;杨逍之前也偷偷看了些医书,知道大约这是羊水破了。他想亲自去叫艾罗娘,可纪晓芙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叫他十分放心不下。忽听艾罗在外面惊喜地喊道:“骆驼,对了,咱们这儿有骆驼,俺爹说过,骆驼比马儿高多了,脚掌又宽,力气又大,陷进雪堆里也不怕,我骑骆驼去!”
&esp;&esp;杨逍大喜,他冲纪晓芙点点头,出去帮艾罗解了那匹白驼,摸摸它的头,对它比划了几下。那白驼十分通人性,又温顺,当下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待艾罗骑到背上就稳稳地站起身来。骆驼身上的绒毛半尺来长,艾罗骑在上面觉得温暖又稳当,他轻叱一声,赶着那白驼冒着风雪朝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esp;&esp;杨逍转身进帐,纪晓芙看他回来松了口气。杨逍趁她痛楚稍减的时候逼她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他在心中细细回想田老太太嘱咐,在灶上烧起了热水,准备剪刀烈酒等物,又熬了催产的芫花汤。纪晓芙看他不停忙碌,起初还出言安慰道:“嬷嬷,你歇歇吧,我感觉还好呢,你倒比我还紧张些。”到了后来阵痛加剧,她渐渐痛得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攥了杨逍的手,不让他离开半步。
&esp;&esp;暴风雪吹得帐篷都在轻晃,仿佛一只怪兽在暗夜中肆虐咆哮。艾罗母子终于赶到的时候,像两个雪人一样从白驼上爬下来。艾罗娘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十分干脆利落,她拍落浑身的雪花,把艾罗赶到杨逍帐子里生火烧水。自己一面跨进帐门,一面将已经被雪浸透的皮褂扔到一边,净了手挽了袖子来到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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