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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人呢?”桓行简虽有伤在身,这一声,却底气十足,他眸光一睨,桓行懋便将唱“青头鸡”的那个优人拎了出来,朝地上一扔,剑尖指上了他脖颈,叱道:“说,今日是不是想要杀我?”
&esp;&esp;这优伶本就是皇帝近侍,十分有骨气,一扬头,冲桓行懋啐了一口,一跃而起扑上了剑刃,当场气绝。
&esp;&esp;其余人等亦被揪出,终于,有个吓的两股战战的将事情哆嗦认了:“我等是奉陛下之命,今日设埋伏,要杀了将军,再去讨伐大将军……”
&esp;&esp;“你污蔑朕!”皇帝闻言,立刻高呼,他战战兢兢往后退着,手也抖着,“没有的事,朕没有,朕是受了他们小人蛊惑……”
&esp;&esp;桓行简深吸口气,眉眼一压,按剑上前,两手将个软如杨柳的皇帝一掐肩头掇起,逼他看着自己:
&esp;&esp;“陛下!臣的父亲拥立陛下,臣辅佐陛下,我桓家两代人鞠躬尽瘁,没有我父子兄弟,谁给陛下守着大好河山?天底下,还有比我兄弟更冤的臣子吗?!陛下为何要谋害良臣,陛下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esp;&esp;“朕,朕……”皇帝面如土色,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口气卡住,几乎要厥了过去。
&esp;&esp;桓行简重重一搡,将皇帝丢下,居高临下道:“陛下,君视臣如草芥,那臣,只能视陛下为仇敌了,陛下不配为人君!”
&esp;&esp;“来人!”他头一转,厉声道,“把这几个小人给我拉到太极殿外杖毙,”说完,不耐烦踢开脚下瘫软如泥的一个伶人,走出宫殿,对紧跟着的石苞一扬下颌倨傲道,“我去拟个单子,你照单子来,把上头列出的公卿都召集到大将军府里来,告诉他们,大将军要废帝,请他们过来签名联合上表。”
&esp;&esp;话语一顿,他眼里便只剩深深的冷酷了,“若是有人说自己病了,不能行动,告诉他,爬也要爬到大将军府!”
&esp;&esp;分流水(7)
&esp;&esp;知道大将军进了宫,带着人马,连征西将军一并跟着走的,傅嘏几人在公府里等的不安。值房里,一干人或坐,或站,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算着这一回,大将军怕要与天子彻底撕破脸。
&esp;&esp;青头鸡,青头鸡,天子兢惧不敢发的那一刻,注定输的一败涂地。不知等了多久,众人的耳朵一竖,两两相望,不约而同地拥到了门口。
&esp;&esp;外头激荡的人马声,俨然迫在眼前了。
&esp;&esp;桓行简面色依然有几分苍白之意,如此一衬,那双眸子更显得漆黑如墨,他一来,众人自动迎了上去。
&esp;&esp;虽已是早春,然而洛阳的春向来神出鬼没,刚一露头,便可能被一阵寒流又给打回去。值房里,照例烧着火盆,桓行简微蹙眉头,氅衣一脱,撩袍坐下后在众目注视之下揉着额角沉声启口:
&esp;&esp;“陛下在宫中设伏,要趁征西将军请辞之际杀了他,再率兵来讨伐我。我父子兄弟两代人,事魏如此,陛下竟还要过河拆桥,实在让人心寒。今日,若不是征西将军警觉,后果不堪设想。”
&esp;&esp;话一出口,举座哗然,大家你一言我一嘴地议论起来。这个说陛下既行此举,想必禁军脱不了干系。那个捶胸顿足,连呼若是大将军身受不测,不知何人能兴邦安国云云。一屋子,尽是人声,吵吵闹闹的,桓行简只捏着眉心不语,也不阻止,由着大家七嘴八舌。
&esp;&esp;他来时,已吩咐石苞先将叔父尚书令桓旻和司徒高柔请来,两人皆是高平陵一战中的要紧人物,年老位尊。这两人得了消息,立刻换好衣裳赶来,下了马车,衣冠略略一整,一前一后走进了正没个确切说法的值房。
&esp;&esp;他俩一来,屋子里乍然一静,众人随即纷纷施礼,一时间,寒暄声不绝于耳。桓行简亦当即起身,走上前来,一手执叔父,一手执高柔,将两个已是耄耋之年的老臣搀到了上位,待对方坐定,他郑重见礼,高柔忙伸手一扶,白透了的一把胡子跟着乱颤:
&esp;&esp;“大将军要折煞我了,我听说宫里发生大事,事情紧急,所以,一得了消息立刻跟太尉来了你这里。”
&esp;&esp;高平陵后,高柔这个三公便甚少过问政事,逐渐隐退,八十高龄的老人了,并不恋权,然而大将军既需要他……高柔心里跟明镜似的,把胡子一捋,像个老神仙一般眯了眯眼,先听桓行简怎么说。
&esp;&esp;“不错,晚辈正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请司徒太尉来,也好给拿个主意。”桓行简缓缓在他身边落座,面有忧色,殷殷看着高柔,目光再稍稍一转,同叔父交汇片刻很快分开了。
&esp;&esp;四下寂静了那么一会儿。
&esp;&esp;高柔沉吟不止,反问道:“大将军怎么看今日之事呢?”
&esp;&esp;“事发突然,晚辈能怎么看,到现在,尚且心有余悸。”他适时咳了几声,接过卫会递来的药盏,轻啜两口,慢悠悠道,“陛下又岂止是对我兄弟动了杀心,如今,他少年人精血未成,却耽于女色,宠幸优伶,如今为群小所迫谋害忠良,这样的君主,怎可承天绪,奉宗庙?我宁负天子,不愿负社稷。”
&esp;&esp;众人不出声,一双双眼,就在司徒和太尉身上来回打转,大将军废立之意已经摆到台面上来了,放眼朝堂,没有比这两个老头子资历更深的,要出头,尚且轮不到公府里的一干幕僚。
&esp;&esp;“既然如此,”高柔身子一倾,拉出个跟桓旻商量的架势,语气遗憾,“陛下少年人不思进取,行事荒谬,如此种种恐将危侵社稷。”他有意一顿,徐徐吐出后面的话,“太尉,你看?是不是宜将陛下归藩,以避皇位?”
&esp;&esp;桓旻一时间不应,紧拧眉头,一脸的伤怀。桓行简默默看着叔父,便也不急于发声,目光一调,复又投在高柔身上。
&esp;&esp;可废帝一事,到底点破,高柔长长喟叹一声,“太尉,满朝文武,你位最高,这个头你不来牵,于私,让大将军难做,于公,无益于社稷呐!”
&esp;&esp;眼见老司徒都如是说了,这边,一众幕僚纷纷劝进,卫会年最少,知道这种场合不是该他卖弄机巧的时候,安静旁观,将每个人的表情举动尽收眼底,心底嗤了一声:太尉是桓家人,却最爱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大魏纯臣。这老人家,历经汉末大乱,追随魏武崛起,眼见儒学式微,玄思大兴,刀锋战火,苍生流离,连魏武的基业都要完了,这世道在他漫长的人生里崩坏了一次又一次,早当司空见惯,他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esp;&esp;“那就请大将军写奏表,我等签字,联名请奏太后发诏。”桓旻在一片劝声中最终开口,松垮的眼皮耷拉着,缓慢一抬,凝视着桓行简,“大将军,名单怎么拟,趁大家都在,一并商议了罢。”
&esp;&esp;头既开好,剩下的事自然一气呵成,桓行简命傅嘏执笔,一番商讨,粗粗定下了四十六人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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