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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说的是字,其实指人,曹致心中一叹,王道之这番真切之言反而卸下她心中一块大石,令曹致言语更为亲切起来:“怀宣不愧是一品琴棋书画,江左无人出其右。”
&esp;&esp;王道之听女帝称自己的字,心头便是一震。他是王家家主,自琅琊王氏南渡,人丁一度寥落,族中几无长辈,他又在朝中稳居高位,从王太守到王尚书,称谓的变化不过是官职的变化。久不听人称呼自己怀宣,而这世上能与他以字相称早已寥寥无几,曹致便是其中一个。
&esp;&esp;当年渡舟边初见,一道往江左而去。他是人人争相艳羡的王氏郎君,他却不知那个寡言少年实则女郎,再见已是相隔九重阶。
&esp;&esp;王道之于心底暗叹一声:“陛下当怀宣是知交,臣当知无不言,只盼为陛下分忧。”
&esp;&esp;曹致心忧的不过是自己的幼女,而王道之的态度更是休戚相关,既如此她也不再掩饰,直言问道:“你看朕的观音奴,该如何是好?做了父母之后,看着儿女长大,才知岁月弹指而逝。她不久便要及笄,这般性子就是朕要护她一辈子,恐也无心管教。”
&esp;&esp;王道之抚着美髯“呵呵”一笑:“这天下做父母的心思大抵都是一样的,臣作为父亲,也是时时挂念太子妃。三公主有燕王照应,辽东天高海阔,何尝没有施展的天地?”
&esp;&esp;听他一席话,曹致自是要令王道之心安的:“神爱是个乖巧的孩子,成婚以来与菩萨哥都没有红过脸。只是子孙缘是人生来的福分,医官既说他们身体无碍,菩萨哥又尚未及冠,何必急于一时。”
&esp;&esp;得了曹致安抚,王道之也礼尚往来:“太子谦恭孝顺,二公主天真外向,要说陛下的小公主,也是骄朗豁达的性子,只是年纪还幼小,难免行事有失偏颇。若要臣说,陛下既为女帝,三公主又得燕王欢心,她若是被拘在京都恪守礼仪之地,恐怕事不从人愿;若是待在边关险要,来日倒有可能成为一方霸主。”
&esp;&esp;王道之察言观色,见曹致似有意动,接着说道:“就是舍不得公主远行,尚需磨磨她的脾性。敢问陛下,您的书法又是何人所授?”
&esp;&esp;这段渊源曹致并未像其他人提及,但是她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康乐公将她一手带大,从建立中原
&esp;&esp;暴雨疯了般地往下倒,曹姽一行人在淮水边寻了向导,晌午出发,明明计算好入夜便能抵达大洪山军营,谁知午后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打湿了冬天封冻得坚硬严实的泥土,慢慢化为湿浆,泥泞了足下。
&esp;&esp;天渐渐暗去,入夜之后山里更冷,马车下的泥浆水慢慢结了薄冰,马蹄走在上面直打滑,伴着踩碎的冰面,走一步退半步,队伍行进缓慢,这场雨大大误了曹姽的行程。
&esp;&esp;寒天雨夜,对还滞留半山的旅人极之危险。
&esp;&esp;四蹄畜生最爱靠着山路边沿走,曹姽只要撩起车帘往外望,就能看到底下黑沉沉的无底山崖,饶是她并不惧怕高处,此时也不由心里打鼓。
&esp;&esp;向导平日几乎天天往返这座山,举止言行还算镇定,他虽不知道车内人的身份,却也能猜出队伍中仅有的三个女眷来历非常,尤其是被护在中间的那个年纪最小的女郎,向导连多看几眼都不敢。
&esp;&esp;今冬秦岭地区雨水异常绵绵,向导心里也没底,他默默低头走了许久,终还是要求曹姽随行的部曲们围住马车,手扶车厢而行。
&esp;&esp;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整座山中除了他们这群赶路的人,仿佛再没有活物。
&esp;&esp;远处闷雷阵阵,伴着惨亮的电光划破树影森森的群山,看不见前路,亦不复后路,马匹渐渐不安起来,数次在原地跺着蹄子不愿前行,“呼哧呼哧”打着响鼻。
&esp;&esp;蔡玖也已经披上蓑衣下车扶行,小石子般的雨点打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正想开口抱怨两句就被风雨灌了满嘴,他只好暗自嘀咕这世上原来还有比遇上匈奴人更糟心的事情,恐怕就是遇上这鬼天气了,这么想着他还往不肯前进的马屁股上踢了一脚。
&esp;&esp;小虎从窗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招呼向导:“老丈,连马都不肯走了,我们不如就地歇歇,等雨势小些再说?”
&esp;&esp;那向导声音从雨里传来竟有些不稳,小虎细听,他正不顾尊卑隔着雨声朝他们大吼:“不能停,快走!”
&esp;&esp;蔡玖正要呵斥他,却听耳际又劈过一道响雷,似比方才那阵闷雷逼近许多,简直就是近在咫尺,伴着这声响雷,天上连带砸下一些零碎落石,敲得车厢顶上“噼啪”直响,车外的众人忙以手掩头。
&esp;&esp;这是山坡上湿滑的土石被雨水浇得松动了,泻下一波细小碎石后,未等向导急吼“快躲”,紧跟着又涌下一泓带着土腥气的黏稠泥浆,瞬间占去半边山道。
&esp;&esp;拉车的双马之一受惊,四蹄乱蹬,向导年老拉不住,被马匹挣动甩到山壁上,当时就撞晕过去。
&esp;&esp;护在向导边上的部曲见状一时情急,抓住笼头狠抽惊马,马在巨痛之下往斜里拼命一蹿,掀得车轮离地,小虎正扒着窗沿,忍不住发出一生惊叫,坐在另一角的大虎突然身体一轻,失去控制地滑向骤然下陷的半边马车,狠狠撞在车厢壁上,再看车帘都已向下垂落,这是马车歪出路沿了!
&esp;&esp;小虎惊叫一声,连忙扑住曹姽,蔡玖反应奇快,从另一边车窗伸手进去紧紧抓住小虎的衣领,曹姽抓住大虎的双手,四人如一串蚂蚱一样吊在倾覆的车厢里。
&esp;&esp;曹姽所携部曲已经统统围了上来,抵住马车下滑的趋势,无奈山路被泥石冲刮后滑溜异常,十几个大汉竟也没办法将马车拖拉上来。
&esp;&esp;那马失了向导安抚,又遭鞭挞,越发暴躁,恰巧又有雷声连绵而起,惊马长嘶一声,立起双蹄,一下将鞭挞它的兵士踩于脚下,连带马车又是猛地一掀,生生将扶住马车下角的两人震落山沿,二人连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消失于脚下无尽的一片黑沉。
&esp;&esp;大虎眼睁睁看着两人顷刻消失的影子,害怕得大声尖叫起来。
&esp;&esp;曹姽打了她一个耳光,朝着蔡玖大喊:“把我们拉上去,弃车!”
&esp;&esp;这时有人拔剑去砍套马的车辕,紧张万分的时刻,竟没人注意到雨里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那砍车辕的部曲才落下一剑,就被人猛地推开,来人也不出声,按住他手肘麻穴夺剑,右手成拳夹带着风雷之势砸在马头上,打得惊马惨嘶,左手带剑起势,雪亮竟如电光,深深扎入马颈,一股温热的血液喷出,把近旁的人喷了满身。
&esp;&esp;来人一手握刀,一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嘴中呵出的白气在雨幕中氤氲开来见马车止住落势,他扯住另一匹马,打马使力拉住车厢,一边招呼同伴:“阿洛,呼延莫,救人!”
&esp;&esp;呼延莫力大无穷,双手把住车辕,几乎要将整个车厢举起,曹姽也顾不得来者何人,就着拉住大虎的姿势,双手蓄力把她往车门外一甩,正让阿洛接个满怀。
&esp;&esp;蔡玖见危机稍解,大喜过望,连忙让背后的部曲一起使力,让曹姽和小虎二人切莫松手:“我把你们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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