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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玉芬的话语气带着玩笑,佩芳和慧厂见姑妈出手大方,自然是心里感激白夫人的深情厚谊,但是听着玉芬的话略有酸意,还口口声声的说生女儿占便宜,就觉得是玉芬讽刺她们生的是丫头,又一想,自己辛苦生了女儿,公婆面子上没说什么,可是洗三办的如此清淡,也都心里不舒服。慧厂抱着女儿谢了姑妈,不动声色的说:“姑妈一向宽厚慈爱,对小辈是真心疼爱的。我们也不是没良心的,自然记住姑妈对我们的。谢谢姑妈给囡囡的礼物,我一定好好地保管起来等着她长大了给她做嫁妆,叫她也记住姑妈的好。三弟妹,你的话可不对了。清秋是个有福气的人,焉知她不能一举得男?姑妈心疼我们更心疼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你怎么知道姑妈没给孙子留下来更好的东西?姑妈不是小气人,清秋也不是没福气的人。”
&esp;&esp;金太太听着儿媳妇的话里有话,脸上的颜色不好看。“都是我平常惯得你们,敢拿着长辈开玩笑了。你们刚生产不宜操劳,先回去休养吧。”玉芬察觉自己失言,赶紧低头不语,跟在佩芳和慧厂后面走了。等着屋子里面只剩下姑嫂两个金太太无奈的叹口气:“两个媳妇有怨气我知道。只是眼前风声不好,你没看见昨天的报纸么?胡说家里生了四个孩子。你哥哥一生气,直接打电话去报馆。还架得住家里大操大办的给孩子们做洗三么?等着满月或者百日的时候再看看情形吧。”
&esp;&esp;白夫人叹口气:“是了,南边闹得紧,哥哥在那个位子上很为难。你得了孙女,也该脸上露出来些笑模样,虽然是孙女可是都生你的孙女啊。媳妇们不知道底细,看着长辈的脸色不好焉知不会多心。”
&esp;&esp;“你说的对只是我最近总觉得没以前有精神,精神短了,做事也不周全了。你家里的清秋也要生了吧,产婆预备好了么?”金太太想着清秋也该生产了,就说起来家里这次请的产婆虽然名声不错。但是真的遇见点事情,也没多觉得好。
&esp;&esp;“我想起来,以前绍仪给凤举推荐过一个女大夫,是跟着柳医生一样从西洋留学回来的,她也不错啊。当初生产的时候怎么不把她也请来。说起来柳春江,绍仪说他在南边混的不错,你们的丫头小莲也做了正经的医生太太。真是没想到,她一个丫头也是熬出来了。清秋的生产么,我和他们小两口商量好了。一发动就去医院,医院那边都预定好了。生产要煎熬,清秋的身子弱,不能拖得时间太久了。”柳春江和小莲在上海站住脚,悄悄的给清秋和绍仪写信表示感谢。
&esp;&esp;“哎呀,你是预备着做剖腹产啊。可是我听人家说做手术取出来的孩子产妇的肚子上会有疤痕,也不能很快的再次怀孕。你们家就绍仪一个独苗,万一是个女孩子。不知道下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再有了。”金太太想着清秋纤细的身材,忍不住微微的皱眉。她不怎么在乎玉芬的肚子还没消息。那是因为她的儿子多,可是小姑子家不一样了,只有一个儿子,媳妇再不能生养怎么办?
&esp;&esp;“清秋的年纪还小,等几年再生孩子也没什么。我从不操心那些事情,孩子都是上天的意思,儿子女儿的随缘就好。我觉得好好地培养孩子才是正经的,生了男孩就真的能光宗耀祖?生了女孩子,培养的好了一样也能不凡。”白夫人在外面见的多了,对着儿子女儿的并没特别的执着。
&esp;&esp;绣珠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话,放在门把上的手慢慢的缩回去了。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靠近,一定是敏之她们过来了,绣珠一转身从另一边上了楼,直接去看佩芳和慧厂去了。道之带着三个妹妹,嘻嘻哈哈的过来,梅丽眼睛尖扯着四姐的袖子:“我刚怎么看见绣珠姐姐在这里啊!”
&esp;&esp;“没有啊,绣珠别是去找老七了。我们进去吧。”道之说着推开门,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围着金太太和白夫人说笑起来。绣珠看着佩芳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坐着,奶娘已经给小宝宝喂了奶哄着她睡着了。绣珠轻手轻脚的进来,佩芳立刻察觉有人进来,猛地睁开眼:“是绣珠妹妹啊,你也来了。”
&esp;&esp;佩芳怀孕的时候整个人胀大一圈,肚子更是臃肿的像塞进了皮球,生了孩子,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蜡黄带着青灰色,脸上的斑点也没消褪,就像是个漏气的破皮球。绣珠忙着按着佩芳担心的说:“大嫂别动了,你的脸色不好,叫医生看看吧。你刚才睡着了吧生,我看看小宝宝就走,你休息吧。”
&esp;&esp;“不用了,我整天躺着也睡不着。只是做了母亲心境就不一样了,一点动静都能听见,只担心孩子那里不舒服的。听着玉芬说生产那天你和你嫂子都来了,谢谢你。”佩芳恹恹的生,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生气,她仿佛不像是刚做了母亲的幸福少妇,却像是个看破红尘的老人了。绣珠见大嫂的样子想起来生产那天的情形,心里忽然同情起来大嫂了。绣珠张张嘴还是忍不住抱怨着说:“那天就该把你很快的送医院,结果大哥却是不紧不慢的,生孩子也不疼在他身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esp;&esp;佩芳早就知道了那天的事情,自从孩子出生,凤举对着女儿的兴趣只维持了两天,就开始嫌弃孩子哭闹,借口佩芳休养身体,逐渐的又开始不回家了。佩芳见金铨夫妻兴致缺缺,对着公婆的感情也淡了。“谢谢你为我鸣不平,其实我也想清楚了,我以后别的不想,只想把孩子养大就是了。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似得,嘴上没遮拦什么话都说。”佩芳感激的看一眼绣珠,握住她的手。
&esp;&esp;手上传来冰冷黏腻的触感,佩芳生产三天还在虚弱的出虚汗。“大嫂,你怎么不给娘家打电话,或者回娘家住几天也好啊。”绣珠眼圈一热,顿时觉得金家并没看起来那样父慈子孝,夫妻和睦。
&esp;&esp;“算了,我回去还能怎么样?能躲过一时还能躲一世么?”佩芳深深地看绣珠一眼:“你是个有福气,燕西真心对你不像是我。算了,都过去的事情还提什么呢?”
&esp;&esp;绣珠从佩芳的房里出来,心情郁闷站一会,她本想着去找燕西的,可是她忽然不想见燕西了,干脆转身去梅丽的房间找她说话了。去梅丽的房间一定要经过燕西书房的,燕西书房的门没关上,一阵说话声音从燕西的书房飘出来。“我本想着借着两个侄女的光也能看看戏。谁知父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低调起来。咱们家的大喜事有什么可偷着藏着的。”燕西不满的抱怨着预想好的酒席和堂会都没有了。
&esp;&esp;“你那里生就缺了一顿酒席和堂会,不过是在那对姐妹花跟前夸下海口,想叫她们姐妹唱堂会吧。老七啊,你也太大胆了,今天绣珠是一定要来的,小心她发现你捧大鼓妞的事情。”凤举懒洋洋的声音传进绣珠的耳朵,他正在用过来人的身份教导燕西该怎么内外兼顾。
&esp;&esp;“大哥听谁说的,我只是看着她们姐妹可怜,她们的那对父母根本不是人,对她们两个非打即骂,我只不过是给她们找个唱戏的机会,叫她们少挨两顿打罢了。”燕西不再是懒洋洋的调子,语调有点激动。
&esp;&esp;“哈哈,都急了,还装呢。我告诉你,女人装可怜全是假的,别相信。就说我吧,你大嫂整天耷拉着脸子,见着我唉声叹气的,可不是叫人看着她可怜,我是负心汉。那边嫣红,一会要死要活的,她也不是可怜么?当初我要是心硬点,哪里会脑子一热闹个烫手山芋?现在好了那边都不是人。你要结婚的人了,别闹得过分了,等着你也有儿有女了,在出去玩也不迟啊。”凤举拍拍弟弟的肩膀:“你自己体会我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父亲就比我们精明的多。母亲生了我们七个孩子,也不是一样眼看着父亲坐享齐人之福。”
&esp;&esp;绣珠早就听着燕西和凤举的话变傻了。她魂不守舍,整个人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耳朵里面嗡嗡响,什么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听不清。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和燕西从小一起出长大,他们彼此的喜好脾气,绣珠了若指掌。可是那个燕西完全是个陌生人。她做梦也没想到燕西竟然会去做那样肮脏的事情。若是燕西和邱惜珍勾搭,或者追求那个长得美丽的女孩子,绣珠也许没这样伤心。自己的情敌到底是不是美丽的就是出身不错,有教养的女子。谁知燕西竟然和粗鄙,卖唱卖身和妓女一般的大鼓妞纠缠在一起。想着在堂会上见着那些唱大鼓的女孩子,多半是不识字,梳着长长的辫子,穿着窝囊长衫,脸上的胭脂擦的红彤彤的后面跟这个穿清布衫,黑色裤子打绑腿,面色阴沉的老妈子,做出一副扭捏之态,一双眼咕噜噜的乱转。
&esp;&esp;她不能想象燕西竟然和那样的女人在一起。绣珠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以前她真的瞎了眼,竟然会对燕西动了真心,把他当成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和支柱!
&esp;&esp;……
&esp;&esp;清秋坐在客厅里面和白夫人拿着请帖对着春节请客的名单。“上一年都是过了腊月二十三才请客的,今年怎么腊八就请客了?清”白家的规矩,过小年之后请客,为的是过年的时候避开请客的高峰,省的撞到一起叫客人为难。
&esp;&esp;“这个么,自然是为了你。你生产的日子在年底下,春节迎来送往,你就是不用见人,家里也乱哄哄的休息不好。不如赶早请了,省的年底下费事打搅的全家不安静。往年也就罢了,今年是断然不成的。”白夫人疼爱的看看清秋,接着对名单了。
&esp;&esp;“对了,你在家也没出去。我们明天出去转转,顺便看看绣珠那个丫头。她怎么好好地忽然病了,医生也查不出是什么病,只是整天没精神的躺在床上不吃饭也不说话。本来你身子沉了,不该去看病人。可是你嫂子说绣珠看着是心病,她一向肯听你的话,你嫂子央求我再三,求你劝劝绣珠,有什么事说出来家里人帮她撑腰,别闷在心里弄坏了身体。”白夫人叹口气,内心深处隐隐预感到燕西和绣珠的婚事不会顺利。
&esp;&esp;☆、
&esp;&esp;绣珠自从清秋走后,逐渐振作起来,白雄起和绣珠好好地谈了一次,兄妹两个各自说心里话,白家兄妹说到动情处,抱在一起大哭一场。“你这个傻孩子,你哥哥没孩子,完全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哪有眼看着你要跳火坑还不说话的。你喜欢燕西,我自然成全你,你不喜欢燕西了,我帮着你和他分手。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帮着你帮着谁?”绣珠想着这些年哥哥嫂子对她的疼爱关心,虽然父母没的早,可是绣珠依旧在哥哥的庇护下生活的不知愁滋味,自己却还以为哥哥爱面子甚于自己。怎么能不叫哥哥伤心呢?
&esp;&esp;“哥哥我错了,我以前太任性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是真心的对我的。”绣珠一腔深情全都错付了,还连累着哥哥跟着担心生气,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她心生歉疚,哭的伤心。
&esp;&esp;“傻孩子,我们白家人一向是最团结的。不仅我,你嫂子和叔叔婶婶还有绍仪和清秋都对帮着你的。对了,你身体好了也该去谢谢绍仪他们夫妻。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清秋嫂子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只要你真心对她,她自然是真心对你的。以后你该和他们多走动些。”白雄起眼光独到,认为堂弟夫妇是可以互相托付的亲戚。绣珠擦着眼泪,抽噎着点点头:“哥哥说的对,我一定要谢谢清秋嫂子。”
&esp;&esp;其实不用白雄起说,绣珠也喜欢和清秋在一起说话。刚过了腊八节,京城街上过年的气氛逐渐浓厚起来,灰蒙蒙的街市上有了鲜艳的颜色,从南边运来的水仙花和温室内催出花苞的腊梅花给苍凉的京城带来一点生机。卖蜜供灶王爷的神像和各色绢花的摊子多起来,过年需要的花生瓜子,苹果橘子什么的也都出来了,街上闹哄哄的,小贩们卖力的吆喝着。
&esp;&esp;清秋坐在窗户下的沙发上,把脚放在脚凳舒服的看一本书。“清秋,你看这个。”一个泥娃娃出现她眼前,绣珠笑嘻嘻的坐在脚凳上:“我去蟠桃宫的庙会上了,看见不少的人都在那里拿泥塑的娃娃,也跟着拿一个给你玩。”蟠桃宫里面供奉的据说是送子娘娘,那些求子的小媳妇们会摸一个供桌上的泥娃娃,如果是金童的就预兆着会生男孩,如果是玉女的就是个丫头。绣珠竟然能去庙里面给自己求一个小娃娃,清秋很是感动。
&esp;&esp;“真是可爱的,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去拿娃娃,叫人看见不知道编排出来什么。你的心意我领了,看着你的气色好多了虽然很该出来走走,但是庙会上人多,挤着你怎么办?外面怪冷,冻着也不好啊。快点坐过来暖合一下。”清秋拉着绣珠坐在一张沙发上,拿着绣珠送的娃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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